千愁万绪忽然涌上心头,韩拾一眼底泛起一层薄雾,他深知现在的自己不该对前尘往事抱有太多的执念,可是每次想起那个人,或者是与他相关的一切,对他的思念就会泛滥成灾,这种该死的情感如同洪水猛兽一般侵袭着他的理智,反复地将他淹没、吞噬。
他真的不好受。
尤其是现在银沥生死未卜,他根本没办法在其他事情上集中精力。
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并不爱他。哪怕他做得再好,做得再多,对方可能都不会给他留一个眼神。
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还是去看看吧?万一银沥真的遇到了危险呢?万一真的没有人去救他呢?
心里另一道声音劝他,韩拾一知道这道声音来自很久之前作为人类的自己。
说到底,他还是很在意银沥。
他自嘲地笑了笑,冲鲛人说道:“好,我帮你,不过有个条件,事成之后,你带我去无妄海。”
鲛人听罢欣喜若狂,他甚至都不用思考,就连连点头,跪在水中打算再给韩拾一磕几个头,可他的额头还未触碰到水面,整个身体便凌空飞了起来,连带着他身下的那一潭水。
“这个结界能托住活你的水,只要你不走出去,就不会干涸而死。”韩拾一推门而出,“跟我来。”
“好!”鲛人在结界里摆动鱼尾,很快就跟上了韩拾一的步伐,在结界里的他如同飘在空中游泳,并没有费多少力气。
谁料石门一开,他们还未看清前方的去路,一个黑黝黝的凶兽闪电般朝韩拾一猛地扑了过来,凶兽张开大口,粘连着粘稠的唾液的锋利而尖锐的犬齿,足足有人的手臂长,像是早有预谋一般直直朝韩拾一的脖子大动脉啃去!
鲛人的反应极快,他在结界里用力拍了一下水面,一根尖锐的水柱瞬间成型,正当他准备使出水柱攻击凶兽时,韩拾一背着他摆了一下手,淡声道:“不必。”
鲛人还没看清前面韩拾一的动作,就见整只巨型的凶兽被他从肩膀上推了下来,准确来说,那是凶兽的尸体。
前方的韩拾一抬起一只手仔细端详,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上沾满了凶兽的浓稠的黑血,还有萦绕在他指尖的鲜活的灵力。
从鲛人的角度看,看不清韩拾一的神情,只听到韩拾一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掠夺的感觉,既然是自己送上门的灵力,那我便收下了。”
鲛人不由得怔了一怔,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帮他解除封印,又助他走出棺材的人,竟然会吸纳他人灵力这种邪法!他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威胁他或者试图用武力震慑对方,而是用了一种比较柔和的方法请求对方帮助自己,否则此刻躺在地上的尸体不是那具凶兽的,而是自己。
韩拾一在黑袍上随意地擦了擦手,回头对鲛人说:“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我要集中精力去找九婴的八首。”
镇魂塔内已经乱作一团,许多低品级的妖魔鬼怪冲破封印苏醒了过来,鲛人明白接下来这种被袭击被挑战的情况只多不少,而自己的首要任务是要帮韩拾一拦住后面所有的障碍,保证他顺利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好!”
韩拾一手掌罗盘,静看了一会儿罗盘的运动轨迹,忽地眼睛一亮,脑海中已然推算出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方位的准确位置。
明明灭灭的阵法光芒映照着韩拾一冷峻的脸,他跳上了十八层的护栏,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摆动,拂过他明亮的眼眸,下一秒,他坚定不移地往下终身一跃!
“走!乾位就在正下方!”
与此同时,黑暗中无数涌动的力量突然之间一拥而上,“唰——唰——唰——”,无数鬼影在韩拾一周围飞身而起,他们对韩拾一这个异端外来者的种种挑衅行为早就忍无可忍了,不管对方出于何种原因,他们都无法忍受有人搅乱镇魂塔长此以往的平静!仗着数量多,他们一起上,必定能将韩拾一一举拿下。
然而韩拾一连脸都没有侧过一下,径直往乾位的方向奔去。几个试图接近他的鬼影在距离他还有数丈远的时候就被鲛人用水箭打下了,根本不需要韩拾一费神。
但这些鬼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前赴后继地不断往韩拾一的方向涌去,好像他天生就能吸引这些邪物一样,根本就停不下来。
韩拾一来到最底下那层,走到了乾位跟前,他顺着罗盘的指向,仰头看向悬梁的其中一角,一个兽首石像赫然出现在眼前,不难认出,那正是九婴镇守乾位的一首!
“原来只要来对了方位,对应的兽首自然就会出现,不枉我一番推敲。”他摊开五指,一股泛着蓝光的法力从他掌心蔓延开来,萦绕着那头石像,很快,包裹着石像的石块在韩拾一跟前四分五裂,化成了石灰粉,掉落在地。
九婴真正的头颅展现在他眼前。不知这头颅被安放在此镇塔到底过去多久了,颈脖处被砍断的接口早已凝固成触目惊心的伤痕,难以想象当时被砍下头的九婴有多痛苦,让韩拾一惊讶的是,这只头的双眼至今都没有瞑目。
时间有限,韩拾一取了兽首立刻离开了乾位,他离开的时候,镇魂塔最底层的地板、屋梁同时剧烈地晃动,像是地震的前兆。
如此大的阵仗,被封印在底层中央的鬼神大人不可能没有发觉,但他此刻却没有给韩拾一传递任何话语。
韩拾一认为,鬼神大概是默许了他的行动,才决定不再干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