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意未消的英娣,出院之后没有回家,而是来到孙水侯办公室的休息间里,软绵绵地躺在了床上
残阳斜照进来,屋里涌满了暮霭苍茫的光辉床前高悬的药瓶里,药液如同凄苦的泪水,一点一滴渗透到她的心间此时,若是慈爱的母亲守护在旁,女儿心里该是充满一种多么
嗲嗲的娇柔之气啊可是,这种普通女孩儿对母爱的期盼,对于她已经成为遥远的奢望了
她走出医院大门,刚刚搭上通往家里的公共汽车,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而至:回到家里,迎接她这副病体的可能不是亲人的寒暄,而是突如其来的一场风暴这场风暴积怨多年
,形同仇恨,一旦猛烈地倾泻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应对、如何承受……
想到这儿,她不由自主地换乘了公共汽车,拖着身心的双重绝望,踏入了唯一能给予她温暖和安慰的静所
孙水侯看见她,先是一惊;接着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立即让宾馆的医务人员在他的卧室里办起了临时病房
他默默地守护着她看到她疲倦地睡去,又瞅着她从昏睡醒来当她微微地启开了那张干渴的朱唇,孙水侯便将一杯水轻轻地送到了她的嘴边
英娣深情地看了孙水侯一眼,小声说了“谢谢你……”
“英娣……”孙水侯看着病榻上的她,想要说什么,刚一出口,却又停住了
“孙厂长,你……有话对我说?”
“英娣,你……听我一句话好吗?”
英娣眨了眨美丽的眼睛,盯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话来
“我看,等打完这一针,你就回家”孙水侯说完,叹息了一声,心似有难言之隐
听到他这样说,她像是感到了极度的失望脑袋一歪,眼睛转向了墙
“英娣,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
“孙厂长,我妈不让我回家了”英娣看着药瓶里滴出的点点药液,伤心至极地告诉他
“你妈呀,不过是说说气话你不要当真呀当妈的哪有不心疼女儿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现在倒是觉得,躺在这儿……比在家里温暖”此时的英娣,觉得自己无奈却又无助她的头冲着墙嘟哝着,那张脸始终没能转过来
“英娣啊,你还是个年轻姑娘现在病成这个样,怎么能老是躺在我的办公室里呢?”
“孙厂长,你是怕我连累你?”听到这句话,她像是吃了一惊,立即面对了他
“不是不是……”孙水侯赶紧辩解着
“孙厂长,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走”说着,她腾地一下坐立起来,伸手捏住了插在手背上的针头,就要拔下来
“英娣啊,你别别别别……别”孙水侯吓坏了,慌忙站起来,一下按住了她的手,“你这孩,怎么这么任性?”
“孙厂长,我现在病成这个样你就一点儿也不可怜我吗?”英娣说到这儿,顺势倒在孙水侯的怀里,抽泣起来
“唉英娣啊,我……”孙水侯看着怀里病恹恹的年青姑娘,吓得既不敢亲近、又不敢拒绝,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情
“孙厂长啊……”英娣抹了抹眼泪,喃喃地说道,“在你的心里,除了那个记忆的红,难道……就容不得别的女人了吗?”
“啊,英娣……你……”孙水侯听到这句话,大吃了一惊
“孙厂长,我是有病了,可是……心里并不糊涂……”英娣凝视着他,显得有气无力,“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唉”孙水侯悄悄哀叹了一声,本想将这个话题岔开了去然而,当他看到她那副认真的神情,觉得这个话题是躲不过去了
“英娣,”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慢慢地扶她躺下,然后推心置腹地说道,“人啊,干什么事情都可以允许受挫折,唯独这感情是个例外啊……如果你在年轻的时候感情受了打
击,那心就等于拧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痛结啊”
“孙厂长,你就不想……解开你心里的这个痛结吗?”
“是啊,我是想过……而且不止一次地想过可是……事实证明,这都是陡劳的……过去的东西,犹如北辽河西逝的流水,它永远也不会返回来了……”
“不”英娣挣扎着坐起来,一双眼睛盯了他,摇着头反驳说,“孙厂长,你……太悲观了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认为她是美好的,只要你真情地面对她,她……迟早会带着那
份美好回到你身边来”
“英娣啊,谢谢你的安慰”
“孙厂长,这不是安慰,这是活生生的现实难道……你不希望这种奇迹出现在你身上吗?”
“英娣啊,你真是个孩啊说出话来这么天真”孙水侯又叹了一口气,“……人啊,是不能任性的只要我们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得接受它的制约、接受它带给我们的种种清
规戒律谁要是冲破它,谁就会受到惩罚呀”
“可是……假如,有人不怕这种惩罚呢?”英娣睁大了那双忧伤的大眼睛,像是在对他进行庄严的拷问
“英娣,你……你想说什么?”孙水侯一下惊呆了
这个在自己心目无比美妙、显得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女,曾经多少次令自己怦然心动、心仪神往啊然而,当她真的这么刚烈直白地突然面对了他的时候,他竟觉得自己有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