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少萤看着她爹的尸,愣是一句话没能说出来。
苏钰脸上包着纱布,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节哀……”
俞少萤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甩开了他,然后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喃喃道:“爹,我不给人做妾,也不要这些绫罗绸缎了,爹,我陪着你,我哪儿也不去了。”
夏天衣服本就单薄,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只剩了里衣,通知她消息的单婶子赶紧按住她:“俞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你爹会想看到你这样吗?”
俞少萤顿了一下,然后沉默地走进屋子,换了从前的布衣出来。
一言不地跪在她爹的尸体前。
长跪不起。
夏天炎热,哪怕屋中也是如此,俞少萤汗如雨下,连衣服都被染出了水痕,却好似毫无知觉,始终不愿移开半点。
苏钰在一旁看着又痛心,又心虚,然而无论他和单婶子劝什么,俞少萤就跟没听到一样。
单婶子把苏钰拉到一旁,小声道:“俞丫头这样,肯定已经是六神无主了,但天气炎热,尸体根本放不住,你吃喝都在她家,她对你有恩,这个时候你得帮她。”
苏钰应了。
两人正商量着,外头有人隔着栅栏在喊:“里面可有人家?能借口水喝吗?”
——
景明走进屋子里,朝着俞少萤父亲的尸体行了一礼。
单婶子在一旁诧异无比,她是知道俞少萤在贵人家中当差,却不想贵人如此年轻俊美,威势深重,还愿意到一个平头百姓的家中行礼。
景明看向俞少萤。
这个少女乍然遇到如此变故,一张脸已变作惨白之色,眸中满是麻木而强烈的痛苦,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固执地跪在她爹遗体面前,仿佛只要天长地久,只要诚心诚意,就能让她爹起死回生,再次起来看她一眼。
她的眉眼,她的神态,都分别让景明觉得熟悉。
地上尘埃飞扬。
景明席地坐在她身边,他问她,也像是在问自己:“真的能等到吗?”
俞少萤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看他。
景明却没看她,只是自语道:“人死复生的那天。”
他的眼睛里有许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这样的炎夏,他的眸中却像秋日萧索般寂静,荒凉的,等待的,蛰伏的,地老天荒也再不见生机的。
让人觉得……无望的。
俞少萤猝然流下泪来。
她猛地倚靠在景明肩头,先是低声自语,然后声音越来越大,终于爆了尖锐的哭声,她撕心裂肺,声嘶力竭:“我不该离开他的!我知道他有病的!我放他一个人在屋子里!为什么!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顺着他!我为什么不听他的话!我为什么!”
整个屋子里都是她的哭喊声。
空气不流通,于是全部封闭在这狭窄的、幽闭的、潮湿的处所,不断回响。
哭到最后,她满面泪痕,眼神空洞,全身脱力一般地绝望,只余了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爹,爹……”
空气里渐渐安静。
单婶子的叹息声都显得很明显了,她悄悄地抹了抹眼泪。
门外蝉鸣声不断。
景明沉默着,灰尘沾上他的睫毛,而他似乎化成了雕塑,一语不。
——
步轻歌逃了顿打,但逃不过这牢狱里的脏,在踩死了第五只老鼠以后,步轻歌一只脚金鸡独立,一只脚荡着,一只鞋子上收获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