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妖仙一声低啸,全身妖力瞬即释如龙卷,平地而起从四周地面飞腾而上,盘卷赤电。身旁雷兽也回过神来,前足一撑地表,头昂啸天,一阵轰雷电闪竟是凭空而骤,拦腰折向赤电来势。
一时间,双方力量互相抗衡,天地间巨雷轰动,电闪如阳,呼啸风声似鬼哭神嚎,足见这两股力量何其厉害,能教天地动容。
赤电来势凶猛,但去时亦急。
骤眼间,云开电收,竟像天神收臂,敛入天顶。
压力一经卸去,天枢不禁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但他腰杆一挺,竟生生又站立如松。只是嘴角延落一丝鲜血,受伤不轻。
反是天璇与离契二人,有那黑盾障庇佑,毫发无伤。
此时旁边忽然探过来一个小脑袋,好奇地打量天枢手中隐隐泛着邪煞之气的逆龙鳞,不解问道:“天枢,你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竟能抵挡天劫?!”
天枢稳住心神,不欲表露其受伤,转过头来,方才注意到这孩子便是借缺了魂魄的肉体入凡的武曲星君开阳。
他也无意隐瞒,道:“逆龙鳞。”
开阳亦曾历仙妖大战之劫,更与应帝部将黑虬龙王一战,自然也记得那位逆天为祸的应龙王。
立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天枢,你……你去拔那家伙的鳞?!”
“是又如何?”
开阳几乎惊得合不拢嘴:“如今锁妖塔已毁,根本关不桩他’,若‘他’一怒之下遁至人间捣乱,岂非祸事?”
想起那被他塔内法阵所困却依然蠢蠢欲动的前妖帝,天枢冷哼一声,风扬了那身苍青袍子,他身形高大,神威凛不可侵。
“既能擒他一回,便能有第二回。若他不能安分,便不必再关进锁妖塔了。”冷横的眉宇难掩煞气,眼中是毫不遮掩的肃杀与狠绝。
开阳不禁缩了缩脖子。
天枢不再不理他,走到天璇面前,将那逆龙鳞交与他手上,道:“有这逆龙鳞作护,百劫可渡。”
天璇接过,亦无扭捏之状,点头:“谢了。”
“不必。”天枢脸上不露半分暖色,神情仍凛,“你既已成妖,若为恶,我必斩之,绝不留情。”
天璇微是一笑,点头:“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旁开阳又凑过来,道:“我说天枢,你好人做到底嘛!天璇如今连真身都弃了,元神在外可是凶险,我记得两百年前你曾收过一条画蛇精,它那皮你可有留下了?如果有那东西,天璇便可暂有形体了!”
天枢心中不悦,堂堂星君,怎么净想些旁门左道。
“满脑邪思,莫非想入天池净魂?”
开阳被他冷森的语气吓个半死,慌忙甩手摇头:“别、别!我不提就是!”
天枢方才回头看向天璇,道:“画蛇皮我早已焚化,如此妖物留在世上乃是祸害。”言罢,翻手一捻,掌中屹然出现一朵净莲,那莲瓣合拢成苞,但那花身如肉晶莹,溢出阵阵仙灵之气。“此朵元婴莲,只要潜心修练,便能以此化出形体。”
这元婴莲乃是当年与上古妖神蚩尤尸身所化,自不是画蛇皮可媲。
开阳见了,也不由得啧啧称奇:“元婴莲只有上古妖物死去千年后在尸身上化出一朵,天枢,你怎么找到的?”
天枢漠然道:“我下界千年,难道是跟你一般四下游玩吗?”
“自然、自然……”开阳陪笑得有点尴尬,以贪狼星君刚冷个性,能做到这般已是极其不易,也不敢再提什么要求。
天枢不再理会开阳,转目凝视眼前这个白发赤目的妖仙,直到旁边的青狮不耐烦地现出人形,虎视眈眈地站在天璇身后瞪着他。天枢不屑理会,随手一招,便见青鸾从天而降,乖顺地落在他身旁。
“保重。”冷硬的语气一直没有半分缓和。
天枢踏上鸾背,头也不回飞升而去。
自此一别,只怕后会无期……思及此处,他却忍不住回过头去。
远远看到地面上那狼妖不知何时化了人形,与白发妖仙双手紧牵。历过无数生关死劫,二者已是心意互通,更不在乎旁人目光,天璇正将狼妖高大的身躯拉下半分,垂落的黑发披散在雪白的鬓间,稍稍遮去了唇间炽热的缠绵。
天枢自嘲一笑,笑中苦涩无人能懂。
妖也好,仙也罢。
至少天璇不必再守在棋盘旁,孤坐千年。
如今,已有人作陪……
水薄成叠幽如溟,云轻夜重复见沉
水本无色透明,薄而无力。
然水重成叠,层层阻隔,反成漆黑幽暗。
汪洋大水,水深千尺,光影难透,如冥如幽,故称溟海。
北溟,乃极北之海洋,终年冰封三尺,森寒透骨,莫说鳞鱼虾蟹海马等弱小水族,便连强壮的鲛鲨亦难存活。
然而,水族之中,却有一族,长居此地。
深海之域,波涛忽地一阵汹涌,仿佛有浮岛漂移。
鱼影在深海间游弋,身躯极为硕大,堪比一座沉入深海的岛屿,而这尾大鱼正往一道不见底的裂谷间游去,越往下沉,那裂谷却更为宽阔。
幽暗黑沉的谷地,隐隐自底升起一层微光,虽说并不如水面日照,光可鉴人,也至少能把水底物事看个清楚。便见谷底别有洞天,天然所成的巨大洞穴如同海底宫殿,发出幽光之处便是海床上一块块极为珍稀的寒玉石。那石头晶莹剔透,散发幽幽亮光。
寒玉石乃凡间难得一见的宝贝,生在深寒极地,寻之不易,故拳头大小足以千金来低,然而此处的寒玉石却是多如繁星,把整片宽阔的海床照了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