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醒了,他放开我,跪在地上,决然道:“陛下若不肯御驾亲征,臣宁愿辞官归田!”
我苦笑,问:“你是在要挟朕?”
他缓缓抬头,看定我的眼,然后道:“是!”
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我喘不过气。
他并未上前,只直直的跪在地上,眼中有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我哂笑:“算了吧,这样,有什么意思?朕腻了,你前去带兵征战也好,辞官归田也好,朕不会再冒然行事!”
风起,数片粉色的桃花花瓣,随着风飘入殿中,落在他的肩头。
他就这样跪着,只是短短几个时辰,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神情,能成这样。
困惑,为难,焦急,心痛,一一从他脸上划过。
我知道,他在挣扎,他在思来想去反复掂量,在掂量,到底是留下不顾战火纷飞,还是将我留在宫中,他前去带兵迎敌。
晨光一丝丝的漏入殿中,他还只是跪着,天一点点的亮起,光照在他的头发上。
他的头发,转眼又有一根,从黑变灰,由灰变白。
我不知,这究竟是我心中的幻想,还是当真如此,直到天光大亮,他猛然站起,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决然道:“等我回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说完,便转过身,大踏步的朝外走去。
我从背后看着他的影子,头一天,还是满头黑发,只一夜,却已花白。
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八岁。
走到屏风处,他没有回头,只低低的说了一声:“阿桓,不论如何,我爱你!”
我没答话,他就此走掉。
凌迟
大片大片的阳光,猛地从拉开的门射进来,映在屏风上。
白色的光线,透过丝织成的江山锦绣,落在我的床头。
江山背后,是那个看不见面容的黑乎乎的影子。
三天后,我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依旧是停朝,看折子的时间,不能太多。
晚上亦不可睡的太晚,按时吃药,做些轻柔的运动,舒展身体。
一改往日喜欢独处的作风,不论去哪里,都会带着五六个侍卫。
再路过湖边,已经看见垂柳又抽出嫩黄色的新芽,湖心的亭子,还是那一座,池中游着的,依旧是五色斑斓的锦鲤,却再也没有离湖太近。
李纲从江西召回,他回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要求觐见。
那时,我正在写字。
不是手札,不是折子,更不是草旨。
只是随意的,临着帖子,正楷,一遍又一遍的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听见太监通传,说李纲求见的时候。
我放下笔,会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呢?当然不会有,迟上一日,又不会当真的颠覆朝堂。
将写好的千字文晾干,然后告诉太监:“太晚了,召见大臣不合体制,让李纲明日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