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尚未叠好,门便哗啦一声被撞开。
我没有回头。
来人亦没说话,过了片刻,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对跟着他来的人吩咐:“你们先下去吧,朕同岳卿有事商议。”
我等着,他在没了人之后发作,可能是狂风暴雨。
然而过了许久,并未我意料中的拳脚相加,只是听见身后的人,咳了两声。
我转过身,他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嫣红,隔进了看,他的脸,瘦的厉害,他看了我两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尚未出口,一阵剧烈的咳嗽便抢了他的话。
很想过去,将他拉到怀中,生生忍住。
等他的咳嗽停下来,我用着平静的语调,问他:“陛下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他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四根手指,拿着我上的那封折子。
他没看我,只看着我那架挂在墙上的琴。
又过了会,他猛然笑了笑,将折子丢在桌上,靠着当日,我拥着他靠过的窗棂,幽幽的道:“不知你把我气死了,心里是不是就真的会舒坦……”
我捡起那本折子,摊开。
上面落了滴嫣红朱砂墨汁,上面也只有一个字:准。
我躬身,行礼,礼数尽量周到无误:“谢陛下!”
他冷笑了两声,转过身去,走到门口,抬起的脚跨出一半,猛然收回,回身就是一个耳光。
我没有夺,等着他的手掌落下。
他的手却只举到半空,然后缓缓的垂下,最后,留下一声叹息。
已经出了门,我在房内,愣愣的看着他批的那个字,笔尖颤抖,竟比他给我写的第一封信上的字,还要糟糕。
低低的咳嗽声,在院中传来,看着他的背影,孤单寥落,我猛然跳出窗子,捉住他的手。
他没有挣扎,单单用着一种冷冷的神情看着我,一如朝堂上那般尊严肃穆:岳卿失礼了罢?
我心中有些难受,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将他的手放开。
他转过过身去,语调平静的没半丝波澜:“你母亲既然病了,你回去侍奉左右,也是应当,朕将你的折子批了,路过这里,就顺道送了进来。”
说毕,他似乎还想了一想般,又道:“朕命内侍省准备了些药材,还有太医院的孙太医,同你一齐回河北,为你母亲诊病。他们等会应该就到了,卿不必送朕了。”
我只能说谢陛下恩典。
站在原处,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稍稍晃了一下,刚想冲过去将他扶住,他的身旁已经伸过一条手臂,是他常带的贴身侍卫。
果然如他所言,他走了不久,孙太医和两个药童便到了,招呼完他们,约定明日启程的时间,回到房中,再次摊开那封写给他请求休假回家照料母亲的折子。
朱砂写的准字依然鲜红,只是那滴溅下的墨汁,似乎成了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