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的看着他,若是这次,能够逃出去,我决不再和他为难。
他想娶妻也好,想辞官也好,甚至,想要让我给他做媒也好,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活着,我便按照他想要的做,只盼望,他能够不要再像现在这样,身处险境,生死难测。
月上中天,清辉洒下,怀中的他,渐渐有了温度,痉挛也渐渐的缓了,最后,他微微的睁开眼,看了我片刻,随即给了我一个笑容,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有了些底气:“我歇息好了……要找匹马,回……回……”
我点了点头,接了他的话,道:“嗯,我知道,回真定!”
他猛烈的咳嗽了两声,似乎被我说的话急到了一般。
我拿手掌来回摩挲着他的胸,帮他顺气,等到他喘过气来之后,才听得他低声道:“真定离此处甚近,又是要塞,那里守城的人少,金兵定然会带着人前去大举进攻……”
我点了点头,心想,不能回真定,那就一直往南,回大名府。到了大名府,有张浚诸人,还有殿前诸班直禁卫军,定然无碍。
还未开口,却有听他断断续续的道:“也……也别回大名府……金兵更有可能……绕过真定,直逼大名府……”
我愣了片刻,握着他的手,过了一会,叹道:“怎么我想些什么,你好像全然知道一般……”
他亦握着我的手,轻轻笑了笑,道:“认识陛下这么长时间,陛下的心思,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听得他这样的话,我心中一荡,他就在我怀中,低声细语,他的面庞,就近在咫尺,一时难以自控,头稍稍低了些,唇就落在了他的面颊上。
他却微微皱眉,似乎是想要对我的行为表示不满,只无奈他如今,浑身没力,没法再给我一个耳光。
我抬起头,含笑看着他,却听他说道:“别自己乱想,我是说……你打仗水平太低,想出来的法子……我……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我不满的哼了一声,脸上有些发热,神情大概也不怎么好看。
却只见他露出一个笑容,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分外明亮。
我看着他,不由的愣住了,他亦看着我,伸手去搭他的脉搏,似乎变得比先前有力了些。
理了理心绪,对他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他嗯了一声,叹了口气,道:“以后别这样了,上次在西川,你差点性命不保,这次还不长教训;不会带兵打仗,就让别人前来,是一样的。好歹听回劝罢……”
我用力的点头,道:“好!”
他停了停,又继续说道:“如果陛下有个闪失,臣死了之后,魂也难安。”
他说的是陛下,是让我时时不忘自己的身份,不可再为他身犯险境。心中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有些困难,还是点了点头,依旧答了一个“好”字!
他终于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低声道:“君无戏言,陛下一向说道做到,不论何时,可别再忘了!”
我忍不住将他搂的紧了些,有些哽咽,却还是用力的点头。
他喘了两口气,又待我为了他两口水后,才道:“臣曾与韩世忠约定,同日进发。臣拖住兀术主力,他借道云州,从桑干河低谷处出兵,包抄燕京。算算行程,他此刻,应该从雁门关出兵不久,此地往北,不过半日就到大茂山。那里险要,有设的暗哨,兀术必想不到我们不往南逃,反而向北,陛下夺了马之后,疾驰往西北方向,只要能到大茂山,如是不出意外,应正好能遇上韩世忠所部,那时定可脱险!”
我思索了片刻,有些犹豫,问道:“若是兀术猜到行程,派精兵扼守要道,阻截去路,该如何是好?”
他在我怀中稍稍动了动,摇头道:“臣都能想到陛下会如何奔逃,兀术更能想到!放心吧,他即便是要派兵扼守,也决不会派重兵。女真人少,分不出这许多兵力,他定然是派大军守在回真定和大名府的路上!”
我还是不太放心,他伸出手,却只抬了一半,就没了力气,缓缓放下,对我笑了笑,道:“更何况,往东是平原,往西北是山地。即便遇到女真兵相阻,也能借助地形对付他们!”
我不再犹豫,盯着他的眼,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去想办法弄两匹马!”
将他放在地上,刚要起身,却被他拉住我的衣角,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话。
我伏下身来,给了他一个微笑,道:“放心,我不会同金兵硬拼的!若是我死了,谁来救你?”
又听得他的喘了两口气,断断续续的道:“不是……我问你……你会不会……会不会女真话?”
我摇了摇头,扬眉道:“会不会女真语有什么打紧,会抢东西就成了!”
他猛然咳了两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我将他扶住,他全身重量都靠在我身上,在我耳旁低声道:“那你一个人不行!你扶着我,我们一起前去……”
我想都不想,直接回绝:“不行!”
他却叹了一口气,看着我,过了一会,才道:“陛下你刚刚答应过我什么,转眼就忘记了么?”
我满心担忧的看着他,他如今,走都走不了,随便来一个十岁的小孩,也能轻易的要了他的命,若是万一被金兵看出端倪,一刀下来,可就真的没了!
他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的勾成弧形,说出的话却不怒自威,不容更改:“扶着我去!你一个人,不成的!”
我没再说话,扭过头,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拉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臂。听得他在耳旁低声吩咐,我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