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之前已经告诉过你怎么回答,你复述一次。”
“不想复述。”
“跟着我说……我的童年一直很孤独,这种孤独的灰色成为我个性的底色,也是作品的底色……叫你说啊。”
张逐瞪着周明赫:“我不说,你知道事情不是这样。”
“是不是这样,你都得这么说。”不顾他的抗议,周明赫继续提问,“下个问题,你和视频发布者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跟你算什么关系。”张逐直勾勾盯着他。
“你就说如实说,怎么传言我父亲强暴了你母亲,你误以为我们是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发现并不是……重点是要强调我现在的精神问题知道吗?”
张逐忍无可忍,起身离开了。
周明赫抓着剧本追出去:“张逐,你要好好回答这些问题,澄清你当年入狱的原因和细节,讲述你悲惨但天才的童年,把所有错误都撇到我身上,以最大程度引起看客的同情心,知道吗?”
“我入狱的原因不是为母亲复仇……”
周明赫错开目光,不敢直视张逐的眼:“我当然知道,但你只有那么说,才能得到公众的谅解。”
“我为什么要得到别人的谅解?我又没有对不起他们。”
“为什么?为了我行吧!”周明赫气急败坏地,“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行么,是我需要你去澄清,是我想把我们的账号再做回来……”
说着他慢慢蹲下身去,抓着头发,喃喃地:“……因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能做点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只会搞砸一切。我真是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张逐居高临下看了他一阵,终是弯腰拉他胳膊:“我去,我照你的话说。”他咂嘴,抱怨,“你真的好麻烦。”
周明赫哭丧着脸:“我再问一遍,你好好回答。”
张逐被逼无奈只好顺从。
听他那一字不漏却毫无感情的念白,周明赫又打断他:“你得加点语气和感情,像这样……不对……我看你就是敷衍。”威逼过后又试图讲道理,“被销号之后根本没有媒体愿意采访我们,还是云姐把我们的经历写成了故事,感动了她的读者。也是她牵线搭桥,争取来的这一次采访。能不能翻盘就看这次,你不要这种态度。”
周明赫很着急。他急于澄清张逐身上的“污点”,急于重新把他推出去,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还能思考和有力气去做点什么的时间不多了。
之前的转换周期他都很无感,会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完成,往往是一觉醒来天就突然塌下来,情绪已经落到了谷底。
这次却不同。那天他正和张逐在外面吃饭,餐食美味,他有些兴奋地和张逐聊他的新计划。话只说到一半,他突然就没了食欲,也没了聊天的兴趣,只是惯性让他继续说话和往嘴里塞东西。意识一分为二,一部分维持着正常的样子,另一部分在往下坠落,一切变得模糊,只有失重感和呼啸的风声,直到他躺在地狱深渊,四周只有黑暗和死寂。
他这段时间的情绪真是坏透了,每天脑子里塞满了负面悲观的想法,只能挤出小小的一隅供他正常思考。他已经被死意逼到悬崖边上,随时都可能跳下。
他想把张逐赶走,叫他一个人去重新开始,却失败了。他剩下还能做的,就是将这账号起死回生,也是给张逐留一条生路。
吃药会减轻他这些负面情绪,但同时也会把他变得浑浑噩噩,大脑混沌什么也做不了。舆论给他的时间却很有限,只要热度一过,再无人讨论,张逐就会彻底从大众眼前消失。为了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他只能强撑下去。
一周后,采访如期进行。
张逐捏着鼻子万般不愿,终究还是没拗过周明赫。记者提的问题他按教给他的话术回答,至于有些答得不好的,经过“教育”后,又重新补录了。
采访结束,周明赫招待媒体团队在丽江好吃好玩了几天,临走每人包了个大红包。他知道能不能挽回张逐的形象,扭转舆论,全在这几个人手里。
周明赫招待用了心,媒体那边也负责,发布前还特意将编辑好的文章和剪辑好的视频给周明赫过目。一切妥当之后,才公之于众。
视频发酵了几天,也找了公关合作和推送,反响却没有周明赫预料的好,他以张逐个人建的新账号也只是恢复了封号前十分之一的粉丝量。
这让他十分忧虑、自责,更后悔当时一时冲动去挑战公众的认知,落得那般下场。杨云舒却觉得这一步走得还不错,至少是个新的。
有了,还需要经营。他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的心力,着急教给张逐怎么拍摄,怎么剪辑,怎么写文案之类。可惜张逐对此毫无兴趣,也不愿意学,总是呛声:“你自己会做,凭什么还要我做?”
周明赫无法跟他解释,只是气急败坏强迫他,把自己焦虑得团团转。
就在他觉得一切都走入死局时,一个陌生女人敲开了他家的门。
女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告诉周明赫,她特意从香港过来,想跟张逐谈谈。
周明赫打量她,一身没有牌子的定制休闲西装,拎爱马仕的挎包和戴百达翡丽的手表,很是狐疑:“你有什么可以和我谈。张逐不擅长跟人交流,你和他谈也谈不出结果。”
“我知啊,我看了他的采访。艺术家通常都会有些eotion和ntal方面的问题啦,我好熟悉的,所以我还系想同他本人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