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逐,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非找到我不可?”
“不是你说的要一起生活,”张逐转过头,蹙眉质问周明赫,“你忘了?”
“我没忘。但我以为一起生活的前提是我们是兄弟。”
张逐不说话,看来他也认可这个前提。
“你是不是仍觉得我是你弟?”死过一次,周明赫想通了,人生苦短,管它同性恋还是异性恋,管它符不符合大众价值观、碍不碍眼,他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只是实现这感情的前提,总不能顶着兄弟的身份,“你明知道我不是。”
张逐撇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
“……”
“你不知道为什么来找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才能不把我当弟弟?”
“……”
“你要慢慢接受现实,我们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我真不是你弟……”
“别说了。”张逐粗暴地打断他,干脆从床上蹦起来,逃避这个问题。
周明赫看他逃掉,无奈地想,看来还真是一直把他当弟弟啊。
他不是不知道张逐有时候特别固执、一根筋,但在这件事上,实在难以退让。亲人和情人,的确在周明赫心里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也从床上起来,再看一眼这光光的床垫,也换了个话题:“你总不能一直只睡个床垫。”他琢磨片刻,“你上面什么都没有,添置东西也麻烦,要不搬下来跟我住?”
“不跟你住。”
“为什么?”
张逐吊着眉毛,不太愉快:“不是你要把我赶出去?你不愿意和我住。”
周明赫努力压着想要往上提的嘴角,又有些难为情地蹭了蹭鼻翼:“我现在愿意了。”他靠过去,从身后搂着张逐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我们一起住吧,像最开始说的那样,一起生活。”
张逐眉头紧皱,神情纠结,又很怀疑。
老实说,对历尽千辛才找到周明赫,他却不仅变了名字还变了副嘴脸的经历有些不快,虽然他现在变回来了,张逐还不太能信任他。
这点周明赫倒是能看出来,他也没有立即让张逐信他这话,转而问:“中午你想吃什么?我买了些菜,你想在家吃,还是去外面吃?”
早上的面条张逐吃了大半,中午这顿他却吃得很少,完全不是周明赫记忆中他的饭量。还以为是鲜有下厨,自己做得不好吃,问张逐,他又说还合胃口。
“合胃口你不多吃一点?你这哪是成年人的饭量。”
张逐已经闪到一边,翘起腿抽烟。
看他压根没听,周明赫干脆摘了他的烟,再盛半碗饭放到他跟前:“把这些吃了。”
“吃不下,再吃吐了。”
“为什么会吐?要不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不去医院。”
“没事不会吃这么点就要吐。”周明赫看他突兀的锁骨和弯下脖子就快要冲破那层薄皮包裹的颈椎,“你是这些年都没有好好吃饭,把胃搞坏了。”
“你真是烦人!”说完他把烟抢了回去。
周明赫没再强迫他,只是很自责。张逐在监狱的日子、找他的日子,肯定过得一塌糊涂,颠沛流离,再加上他这性格,哪里会一日三餐好好吃饭。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对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今后好好对待张逐。
在家越是呆着不动,食物越是难消化,下午周明赫就把张逐拉出去逛街。
室外天寒,人也稀少,张逐不惧寒冷,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自得其乐。周明赫逛了一阵被冷风吹透,看见电影院,想着还从未和张逐一起看过电影,便硬把他拉进去。
这时间段本就人少,加上又是略显沉闷的故事片,更没什么人。影院包场一般安静,周明赫看得认真,带入主角视角进入电影世界就像憋了口气,等一个小高潮结束,他才松弛下来,一看旁边的张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张逐不喜欢看电影、电视剧,时常难以理解那些由人物情感交织的情节,这点周明赫还是知道的。尽管如此,还是会想和他看电影,似乎是出于某种生活仪式的需要。
他掰过张逐不断往旁边滑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再继续盯着荧幕。
电影后面情节的吸引力下降,他有些心猿意马。电影院适合情侣幽会,紧挨的座椅方便依偎,降下的黑暗又适合一些隐蔽的亲昵。
周明赫当然知道红外摄像头可以看清影院里发生的一切,他也没有在公共场合曝露的恶趣味,但这环境和气氛总诱导他做点什么,于是他若无其事将手搭在张逐搁在座椅扶手的手背上,轻轻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
他把这一切做得自然又坦然,直到电影结束、张逐醒来,也没有松开。
走出影院,张逐对周明赫靠过来牵着他的手也很习惯,并无任何诧异躲闪,立马力道适中地回握了他。
两个男人手牵手走在cbd的商业步行街,就像小时候手牵手走在日化厂街的石板路上。唯一的区别是,日化厂街的街坊看他俩玩在一起,就指指点点乱嚼舌根,而步行街上的行人并不向他们投来任何目光,丝毫不关心他们是谁,又或者是什么关系。
只有周明赫微微惊讶自己的大胆,又惊讶于这件事原来这么简单。
他忍不住自我怀疑,为什么过去的自己像活在乌龟壳里一般畏首畏尾,如此胆小懦弱,简直不知道在恐惧些什么。是不是人都应该死一次,死过之后,人生就会豁然开朗。
路过一处花房,他二话不说拉着张逐进去。玻璃温室里,挤满各色鲜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他们站在鲜花的簇拥下,周明赫十分快乐地问张逐:“喜欢玫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