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桃叫住他,眼神愤愤地:“张逐,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张逐定定地瞅了一会儿向桃:“没有。”
“……”向桃愤而起身,“你不觉得你这么干很不地道?我之前一直在追唐凌。”
“她说她已经拒绝你了。”
“你……”
向桃捏紧拳头就要上前,方孝忠拉住他,对张逐说:“什么都别说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休息室的门再关上,向桃挣开他的手:“你拦我做什么,你看他那欠揍的样子,你就不想揍他一顿?”
“别把事情闹大,小心又被记过。”方孝忠把向桃拉按在椅子上,“唐凌也把话都给你挑明了,你再这样真的很难看。”
向桃无力地退回椅子上:“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这样想,张逐是你的好兄弟,唐凌是你喜欢的女孩,如果他们是真爱……”方孝忠喉头一顿,明明只是安抚向桃的话,说出来却像吞下一颗仙人球,喉头哽住,千万颗刺都扎在自己心头。他缓了半秒,才接着说,“……你就该祝福他们。”
向桃侧目瞪眼,冲方孝忠发火:“你说得轻巧,被背叛和失恋的人又不是你,你根本不懂我现在什么感受。”他站起来,拿起衣服,扬长而去。
方孝忠坐在椅子上,仰起头长长叹了口气。
他不懂?也许吧。
可他现在这种无法诉诸言语的失魂落魄是什么?心间的刺痛和愤然又是什么?
向桃上午最后一堂课才回到教室,若无其事地问方孝忠讲到什么地方,好像刚才他们之间那点龃龉都没发生过。这么几年同学,方孝忠了解向桃,脾气上来蛮不讲理,冷静下来是非对错也都拎得清。这会儿应该是没有生自己的气了。
中午放学,两人照例一块儿去吃饭。走出教学楼,就看见张逐拿着饭盒,还是在老地方等他们。
向桃脚步一顿,骂了声“草”,转身就走。方孝忠犹豫片刻,走上前去。
“你不和唐凌一起吃饭?”
“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吃饭?”
“你们不是在恋爱吗?”
“恋爱就要一起吃饭?”
“……随便吧,只要唐凌不介意就好。”
“她和她朋友吃饭,我和我朋友吃饭,她介意什么?”
方孝忠难得会对张逐不耐烦,可他实在没情绪跟他扯这些鬼打墙的问题:“没什么,走吧。”
走了两步,张逐又忍不住问:“向桃走了,他不吃饭?”
“他不想跟你一块儿吃饭。”
“还在因为我和唐凌生气?”
“对。”
张逐思考片刻:“啧,他还真是小气。”
方孝忠再也兜不住火儿:“向桃不是小气,任谁是他都不可能不气。你明知道他追了唐凌这么久,他也一直把你当好朋友,你一声不吭就和唐凌在一起了,谁能接受这个?”
“唐凌已经拒绝了他。”张逐理直气壮,但看到方孝忠也在生气,口气也有点委屈,却还是据理力争,“谁和唐凌在一起都不关他的事。”
“谁都可以和唐凌在一起,就你不行,因为你是他朋友!”
“我是他朋友,人应该对朋友比别人更加包容,没有什么别人做了没问题,朋友却不能做的事。”
方孝忠那命悬一线的理智,终于在张逐咄咄逼人的歪理下坍塌。
“你做错了,你要么道歉,要么离得远远的,而不是这样站在人跟前据理力争,非让被你伤害的人承认你是对的。”方孝忠终于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恶魔,说出来魔鬼的絮语,“张逐,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懂普通人的感情啊!”
有那么一瞬间,方孝忠看见张逐脸上的情绪全部消失了,他呆呆矗立在原地,像根木头、像块石碑、像个空灵的玻璃瓶,那停滞不动的眼球,也成了晶莹的黑白玻璃球。
操场上人来人往,午间时间紧迫,谁都忙着抢饭,没有注意到这一角的小小争吵。只有方孝忠看着张逐,他死寂的眼,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不停地映出那些和他们擦肩的面孔。
方孝忠咽了一口唾沫,后知后觉他说得太过分。他从没对张逐说过这么难听的话,他后悔了,道歉还来得及吗?
张逐眨了眨眼,平静地开口:“我知道。
“走吧,去晚了没饭了。”
默默的一餐饭。不知道张逐在想什么,方孝忠只是反复内疚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伤害了张逐。
吃过午饭,在教学楼门口分开之际,张逐又叫住方孝忠,问他:“向桃生气,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你生气,是不是也是因为我们是兄弟?”
悬崖
方孝忠无法回答张逐那个问题。
他不是向桃,他对唐凌毫无兴趣。他原本担心的张逐恋爱后成绩会下降,或者疏远自己的情况也都没有发生。
唐凌很会做人。为了避免矛盾和尴尬,她和张逐恋爱却并没有入侵他的人际关系,在张逐和他原本的朋友之间的存在感很低。他们还是每天一起上学放学,中午一起吃午饭,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可是在方孝忠这里,一切都变了。他从小就喜欢和张逐呆着,怎么形影不离也不觉得腻。现在也不能说讨厌张逐,只是对跟他在一起有些排斥。说排斥也不确切,就是看到他心里就不好受,越亲密越难受,仅仅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就会难过得鼻子发酸。
张逐对他也一如既往,并未因为和唐凌在一起就冷落了他。按理说,他该为张逐高兴才对,却不知道这种相反的情绪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