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今日有什么好菜。”小芸蹦蹦跳跳地在安立夏身边转,她年纪小,饿得快,早就想开饭了。
安立夏把菜肴一一摆到桌面上,“厨房做了鱼虾,还有卷好的面饼子,里面放了蛋黄,很香。”
“夫君,”他压低声音,从袖子里拿了一只布包出来,“这是我在屋外发现的,在角落里,看起来不像是别人掉了的。”
纪应淮接过,拿远了些才打开,里头是他还挺熟悉的东西——细辛。
掂量一下克数,这一包,能坏事了。
“夫君,这是什么东西?”
纪应淮给他解释了一下,“这是细辛,是一种毒性比较大的药材。俗话说,‘辛不过钱,过钱与命连’,细辛超过3g就可能会引起中毒。”*
现代医院中,按照《药典》的规定,一副药里也不能开超过3g的细辛。
纪应淮实习的时候,同组的实习生手误开多了,被药房打电话来提醒,挨了一顿批。那场面真实,惨不忍睹且记忆犹新。
“这,怎么会出现在外头……”安立夏皱起了眉。
“别多想,”纪应淮宽慰他,“正好我们缺这个药,买起来还不便宜,权当是别人给咱家送钱了。”
“好吧。”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快极了,纪应淮觉得自己才刚吃完饭,就又要开始上班了。
和上午一样,下午依旧是爆满的人。
许多来瞧过的都觉得纪应淮有本事,回去拖家带口地一块来。经此一出,医馆在城中算是声名鹊起,那牌匾上的“济世堂”三字逐渐被百姓熟知。
纪应淮的日常逐渐回归到未穿书之前,每天家和医馆两点一线。他偶尔也会分不清过去与现在,哪个都是真实,但哪个都又有点不真实。
但忙碌的生活把这念头一下子带过,专注于眼下才是真的。
他是这么想的,不过想给他找事的人可不会轻易收手。
某日,纪应淮照常来开门坐诊。约莫上午九十点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很大声的哭嚎和喧哗。
“无良医师害我妻儿性命,使我妻子难产而亡,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还我妻儿命来,狗贼,害人偿命!”
纪应淮正在给上县城找他玩的林参开方,林参的父亲脚有些肿,不大好走路,这些天一直在吃纪应淮配的药治疗。
林参一听外头的骂喊,“嘶”了一声,“这声音怎么耳熟得很,像是咱们村那个徐狗子啊?”
纪应淮对村里人不熟的多,他让林参在诊室里坐一会,自己出去看看情况。
外头场地上站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手里拖着副草席,草席底下还露着两只惨白色的脚。
“骗子,你还命来!”汉子看见纪应淮,猛地就要冲上来打人,被看热闹的群众手忙脚乱地拦住了。
纪应淮看他脸上悲切的神色不似作伪,没说什么,径直走向草席,蹲下来检查。
里面裹着个已经断了气的妇人,看肚子大概是怀孕五个月以上了。这人来过济世堂,纪应淮认识,而且印象还蛮深的。
她的死状略显狰狞,初步判断是窒息,但她脖子里没有勒痕。
纪应淮扒开她的眼皮去看瞳孔,是缩小的。
那汉子见他毫无悔意,还对自己的娘子动手动脚,脖子都气红了,手臂青筋毕现,“你这狗贼,撒开你的脏手。”
“我没有给你夫人开过药,”纪应淮直视着汉子的双眼,道,“你夫人死前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一一说给我听,不要隐瞒任何细节。”
“我凭什么告诉你!”
纪应淮喊小芸拿来了就诊记录本,他对每个病人的诊疗记录都了如指掌,很快就翻到了妇人所在的那一页。
“七日前,你夫人自述腹痛,我给她诊了脉,开了方子,她喝了疼痛缓解了,这事你可知?”
汉子顿了顿,他知道,他媳妇那天很高兴,跟他说肚子不疼了,也不想吐,吃饭吃得很香。
“知道。”
纪应淮往后翻了几页,继续说:“三日前,你夫人又来找过我,说我治病很神,问能否帮她看看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还是哥儿,若不是男孩,能不能帮她开个药,调理成男孩。”
“我告诉她,把脉无法看出婴孩的性别,但她不信,她说巫医就可以看出来,说我是不是蒙她。”
和妇人说不通,纪应淮也很无奈。这是古代,又没有b超,能直接看出性别的那除非是装了透视眼,或者是什么神仙,那种把个脉就告诉你是男是女的,基本不用看,大概率都是骗子。
再说了,就算是现代,那也不能告诉人家孩子的性别啊,那《医学伦理学》和《医师法》里头都写着呢。
这种重男的思想怎么到了这个三个性别的时代还依然存在呢?
汉子喘着粗气,但底气明显就虚了下来。
他知道为什么媳妇要问这个,因为他弟弟家生了男娃,他娘那几天一直在唠唠叨叨,说要是他家也生个男娃就好了。
家里已经生了两个女娃,日后都是要嫁出去的,没有劳动力,汉子自己其实也想要男孩。娘这么一说,他也没反驳,就任由着老太太絮叨去了。
他媳妇心理压力太大,前两胎都不争气,她心里没底,就怕这胎还是个女娃,遭丈夫嫌弃。
没办法,只能剑走偏锋,想到了吃药上来。
“可她回来的时候带了药!”汉子突然想到媳妇回来时手里拎的东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扯着嗓子喊。
他又稳了下来,揪住了把柄后他心有余悸地想,只要过错是纪应淮犯的,那报应就不会落到他身上。
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