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自己下颌骨的挂钩复位后,男子已是疼得眼窝微润,但他手扶自己的下巴,迅憋回泪意,拿深邃黑眸湿冷的看着面前的姑娘。
这姑娘已功成身退,不再瞧他半眼,而是扭身在一旁、解下了拇指上被涎水浸湿的蜀锦布条,随手扔到桌上。
这才正过脸来,施舍给他一道居高临下的,悯弱又关切的目光。
“没事了吧?”
万郁无虞并未回答,只低垂眼睫。
忽然就听门口传来一声熟悉的拗怪汉语:“虞将军没事了吧?我方便进来吗?”
元无忧不禁凤眼微斜,瞟了一眼坐在床沿上的虞将军,紧盯着他脸上的情绪变化。
万郁无虞黑邃的凤眸忽闪过微光,浅色的双唇微启,似要开口拒绝,元无忧断然扬声:
“……使者还挺疼惜虞将军啊。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屋里请吧。”
待有人推门而入的响声、从背后袭来,她眼前的男子,却并未看一眼进屋来的使臣,只拿深黑泛蓝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元无忧,“昔年你在剑阁白鹤氏膝下学医,只会配巴豆丸子祸害人,如今倒有几分草头医生的样子。”
许是今夜的汤药有几分效果,他这回连说话都不那般嘶哑了,隐隐摘出了几许清亮。
元无忧得意地道,
“我自幼学什么不是有模有样啊?你就说我制那药丸子,用以调理肠胃灵不灵吧。”
万郁无虞默默移开目光,眼神不屑地、顺鼻孔哼出一声:“庸医,无赖。”
元无忧很不理解,为何在外人眼里……自己这个华胥国主简直是刘备在世,仁德贤明的化身,独独在这帮自幼跟她一同长大的反臣口中,她竟是个伪君子,下流昏庸的小人。
见屋里没人理他,一旁的党项使臣颤颤巍巍地凑了过来,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包苦香的名贵药材,殷勤地躬身、递给床边的虞将军,
“川贝母和雪莲子已切好,可直接口服。”
男子自然地伸手接过一片切好的川贝,刚要放进口中,忽然间想到什么似的,又放了回去,推开使臣奉药的手,
“多谢党项使者,我这卑贱之躯,一月的军饷尚且吃不起一回…这些名贵药材。”
虞将军这番谦卑的婉拒,许是把党项使臣听得心生怜悯,他执意把这包名贵药材推给万郁无虞,“纯属个人相赠,将军不必介怀。”
“你敢赠我却不敢收受贿赂,勾结番邦使臣,今日若尝了你的药材,来日总要大周付账。”
听罢虞将军如此刻薄、锐利地拒绝,党项使臣脸上登时又红又白,挂不住面子。
元无忧也觉得万郁无虞此举稀奇,便让细封氏回屋歇息,自己留下监督万郁无虞服药。
“你过去在华胥国可是娇生惯养,怎么一去北周,倒学了这身扣扣搜搜的习气?”
男子闻听这话,登时长睫微掀,冲她甩出一记眼刀,锋寒凤眸里满溢讥诮,
“我自己挣军饷养活自己,挣得少就用度简朴些,有何见不得人的?你要没了这个身份,还会走到哪儿都有人供养么?”
元无忧暗自点头,这小子眼神刻薄,言语更刻薄,是万郁无虞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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