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旸一怔,赶忙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莫非陛下说贵妃娘娘容貌像故剑情深……还真有个故剑?您与华胥小太女,究竟有何往事?”
“她贯穿了寡人的前半生,影响我整个人生。我的一切拜她所赐,我的信念因她而坚定,她不止是故剑情深,更是浑浊人世上,唯一的破晓之光。我们鲜卑…本是征服中土的蛮夷,鸠占鹊巢者罢了,可是……是她让我悟到,拓跋氏因何甘愿臣服华胥,改元姓追崇汉风。”
北周当今天子宇文怀璧在位十年,从十八岁的内敛少年成长为二十八的沉稳帝王,对朝野臣民无不关怀备至,百姓无不称其仁德贤良,可他只有爱社稷万民之心,却亲缘薄,正缘寡。
甚至在登基后,只娶了诞下皇长子的江陵婢女李娥姿为皇后,又娶突厥昆涂欢公主为后,降李后为妃,却与后宫不亲,至今只有一子。
世人皆以为,能让少年天子困于旧梦的故剑情深,是番邦哪国公主殉了国,是没等到天子登基亲政,娶她回长安为后的可怜女子。
这样的话,宇文怀璧甚至听元旸打趣过多次。
事实上,他的故剑确实殉国了,她曾是岁岁无忧的天之骄女,生来便要继承华胥皇位,受万民敬仰,上古神只。她莅临人间长安,恩赐他这个卑贱不祥、被送养于人的庶子做了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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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她豆蔻十三,他二十三,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傀儡皇帝,却情窦始开,当年与他同寝同食的小娃娃,居然成了他要侍奉通房的妻主。
在先帝岳母的照拂下,神憩陵三个月,他褪去少年的羞涩,学会了贤良淑德,是臣民皆知的太女妃,他自见她第一面,便知要成亲的。而今的华胥与北周联姻,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料!先帝骤然崩逝,反臣剑指少主,说她德不配位要酋各自治,少主答允后,连昆仑都算在内、偌大华胥国分崩离析,她也不知所踪。
那年华胥,帝都漫天缟素。
十五岁的女储君伏在母皇棺上无声泪流,端着少主的沉稳持重,见他靠近才放声大哭。
他说要娶她回去做皇后,一语失言,朝臣竟认为他要挟持少主吞并华胥,当场要诛杀他。
是她以身相护,毒箭在她雪白额角绽开一朵红花,小姑娘奄奄一息的倒在他怀里,问他可畏惧自己的丑陋?说是最后一次护他。以后不准他提起旧情,要他回北周去,忘了华胥和她。
还不忘叮嘱一句:“和我有过的男子,是会被鹿蜀血脉改变体质的,你要养好身体再娶妻,小心怀了女人的孩子。”
有此一句,怀璧更忘不掉她了。
他回北周以后,华胥与中原设城防,建城关,不予通商,不久就传出女储君病逝。
直到他遇见另一个华胥女储君,他第一眼便知不是她。即便那张脸上,有着一样的泪痣,但这人眼里、没有她目光中的坚定和野心,没有她爱民如亲的悲悯。
若按那个假扮她的异世女的说法,宇文怀璧的白月光,就是那个贯穿他半生的小女帝。
在长安城时,她三四岁就敢摁着七八岁的孩子打;在华胥时,她十三岁已抽条的像小豹子!她带他上昆仑吃冰,下黄河源头捞鱼,去楼兰摘鲜桃和葡萄,为他栽了一院白牡丹。
怀璧想起幼年的第一缕温暖,也是她带他看遍长安繁华,说从此以后,她会护着他在长安横着走。这位西魏太上女皇的独苗女儿,将毫不保留的偏爱都给了他,将滚在泥潭里的他捡起来,擦干净,赋予他一腔赤诚的热爱。
甚至多年以后的华胥国都,身为储君的她仍告诉他,以后不止华夏九州,她要让他展望昆仑云山,归墟海外的开阔,她从不是拘泥于后院宫廷的人,而她身边的男人也不该是。
所以怀璧暗自誓,要做足以匹配她的贤君明主,昆仑不养闲神,长安不养闲臣。
可当他稳坐龙椅,她已非她,她再是她时,身边已不是他。
宇文怀璧绝望的意识到,他似乎从未对她的皇图霸业有所助益。跟兰陵王相比,他这个有名无权的傀儡皇帝,只是个没用的人,他不配。
深夜的馆驿内。
即便媳妇儿能下地了,但毕竟重伤在身,高长恭自不会唐突她,甚至生怕她半夜对自己毛手毛脚,便仍分床睡,但长了个心眼,他睡外头她睡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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