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瞧着面前这位齐鲁大汉,试图从他那张布满鱼鳞,属实有些狰狞的脸上瞧出戏谑来。
可他一本正经,仿佛就是受了委屈的正室夫君来下《白头吟》的控诉书了。
“王驾千岁何出此言啊?我于你不过是医患关系,出达皇族与庶民,入则姑侄,我看不惯你权势逼人欺负我的奴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今日敢杀他,明日岂不是要杀我?”
“何出此言呢?姑姑颇有才能,我本想招募你为将,在我麾下你定能大展宏图,倘若你真护奴心切,本王便特许……留下他了便是。”
元无忧艰难抑制着上翘的嘴角,她很难不鄙夷的回他:我要不是靠这点才能,敢说走就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行了你别吹风了,赶紧回去把药喝了。”
齐鲁大汉却犯起倔犟来,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一脸鱼鳞的男子顶着大大的凤眸,那双眼的眦角流畅圆润,乌黑的瞳子却泛着凛光。
“今日经那李氏夫人的提醒,我才反应过来,你对我的亲近和好,越了姑侄与男女大防。她也想如此,却是东施效颦,我才现你便是先入为主。”
他虽语气生硬,像在念冰冷的公文,但不得不承认,元无忧被这个憨包说的有几分感动了。
“所以……你劝我注意分寸?”
齐鲁大汉叹了口气,看来他刚才的话白说了。
“罢了,姑姑一切照旧即可。你今日……还未给我敷药呢。”
“……那我的白虏奴怎么办?”
小表姑问出这句,说明不走了。四侄子登时肉眼可见的高兴,挥手吩咐堵门的部下:“来给姑姑的东西都卸下去!带回本王的住处。”
而后又赶在姑姑火之前,瞪着灿灿放光的黑亮眸子道,
“倘若姑姑不放心,以后我搂着他睡。”
元无忧:“……大不可必。”
连车上几近昏厥的小石头,听了他这话都一个激灵睁开眼来,吓清醒了。
四侄子好像参悟了几分情爱的苗头,但不多。
凭他的反应力,能悟到这些已经很难为他了。但似乎某些薄纱般的壁垒被戳出了一处裂痕,有种细微的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
深夜,兰陵王所居院落的厢房里,遍寻多日不见的坤道凭空现身,就跟有人通知她的一样。
自知病情严重的小石头,十分乖顺的又药浴又服汤,极尽配合尝草仙姑的医治,但前提是要抓着解衣姐姐的手。
坤道这次来倒不是为小石头,而是来告诉元无忧,她未能联系上傻狍子,也许久没见过鹤隐了,改天得亲自看看,这苍白术是何方神圣。
随后想起她三天治愈时疫的神,高兴的直弹她好几个脑瓜崩儿,说要奖励她几个能强健体魄、夜御十阳的方子,她很快就用得着了。
元无忧:……?这合适吗?!
这些日子下来,元无忧倒也习惯了老太太的神出鬼没,觉得这些小老太婆都可爱的紧呢。
她一时间只觉感慨,难怪自己少年老成呢,平时就招老太太稀罕,却招年轻人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