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都督挨了训,顿时蔫头耸脑,低声道:
“都怪尹刺史那个老狐狸,太有魔力了。”
高领军不耐烦的一挥手,低斥道:
“闭嘴,醒酒了就赶紧滚去后殿更衣,当众解衫成何体统!晚些再收拾你。”
而后又垂眼瞧着地上,瞪俩熠熠大眼仰望他的丑丫头,高长恭正色道,“提长辈尊姓大名要恭敬,皇叔乃第高祖十四子,冯翊王高子泽,佛生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元无忧:“……不认识。您倒有点学杂性了。”
这边的事已纠缠不清,外面又来个属下参拜,这位传令兵瞧着刚将撵走、又被抓回来的丑姑娘,望向上座欲言又止,高领军示意他直言。
属下这才上报称,刚抓了个后梁的舌头,承认掘堤放洪水时,趁乱放跑了出使后梁的北周谋臣,那个奸细不在梁国,便一定藏在齐国。
鬼面大将闻言更坐姿挺拔,腰杆儿挺直,“倘若一个周国奸细混入我大齐,多日仍无踪迹,那么一定是依附了什么人,身边有人能解决他的生存,掩盖他的行踪。大齐如有这种只手遮天的反臣奸佞,本王定要顺藤摸瓜薅出来。”
领军将军掷地有声的话音未落,便响起一声:“我并非质疑你们,我只想问什么奸细,犯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传令兵一听,登时愠怒着循声去看,坐地的丑姑娘尚且是戴罪囚徒,竟敢屡犯王上军威?
可那座上的高领军,只从鬼面之下、射出一双上挑的凤眼来,语气略带严厉,
“什么奸细不需要重视?尔等忧岁城之祸,便是有周国奸细内外勾结。”
“壮姐可是你的妾……”
“名义上的而已,本王瞧她有些木兰志气,才加以扶持。没成想她做个守城之将都勉强,罢了,斯人已逝,不必再置喙。”
元无忧听的呲牙咧嘴,“你拿媳妇当部下那么使唤啊?若非她无兵支援,我去得晚了,又大病未愈……她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男子“啧”了一声,满眼蔑视,“嗷?马后炮?想打仗是吧?赶明儿你去找安德王,他就喜欢收留奇形怪状的女兵。”
元无忧登时心头一震,“奇形怪状”?自己虽说丑了点,但也不至于被扔给那个活阎王吧?
她抹了把嘴,咽下了冲上喉间的腥甜,冷笑:“怎么,你自知不配收我了?”
这姑娘摆明了不想好过,句句带刺,试探座上领军主帅忍受的底线。
可惜高长恭没打算跟她一般见识,只当她是有些英气的习武女子,仍未脱离感情用事。
又因十四叔这封暂扣华胥女相侯的信,他不得不隐忍怒气,耐心的下达通牒:
“本将之前有意招募,你不同意。你已失去了加入本将麾下的资格。你最好真有门阀世家血统,否则本将有权将你就地处决。”
也不知高家兄弟什么脾气,动不动便要将人就地处决、夺人性命都不问价的。
元无忧愣是在地上坐了半个时辰,直到斛律都督也换了身黑衣折返,讪讪凑近书案后头的领军,低声哀求道:“大哥您别告我爹,我这是身在曹营,谈听到了几分机密,晚些都呈上来与您过目。”
高大哥蹙眉,竖指在唇嘘声:“晚些再议。”
而后又垂眼斜睨地上、抱剑数花纹的姑娘。
这俩人逼问不出她与郑氏的关系,索性让她搁地坐着。
而同样蔫头耷脑的斛律督军,则是命人端来晚膳,在姑娘面前啃安昌酱鸭,还问能要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