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高延宗听这俩人打情骂俏,也不再吭声,只低头,默默拿饼往哥哥手里塞。
元无忧自顾自地把饼掰开泡羊汤里。
高长恭瞧见了,诧异道,
“无忧儿,这是河西的吃法吗?”
“不是,干噎大饼我噎不下去。”
见姑娘一脸诚恳朴实,高长恭笑着,也开始掰饼往汤碗里扔。
“这吃法机智哎,我也来试试。”
元无忧恍然间意识到,跟高长恭相处时,似乎从来都是轻松愉悦的。倒不是她好相处,而是高长恭太随和了,太会照顾人情绪了。但他不是刻意的讨巧,而是润物细无声的陪伴。
倘若跟他成了亲,恐怕这辈子都舍不得、不习惯离开他了。
瞧着兄弟俩的相处和谐融洽,吃完不知是午饭还是晚饭后,元无忧甚至懂事的,问高长恭要不要去里屋床上休息,刚才高延宗也在补觉,她不会打扰兄弟俩的。
高长恭那双黝黑凤眸却凝视着她,忧心忡忡。“那你呢?你在哪儿休息,我就在你身边陪你。”
见他这么乖巧体贴,元无忧不禁感慨,
“你要是在大事上也这么顺着我就好了。”
“只要不涉及到大齐的利益,我尽量听你的。”
“那恐怕就没有大事了。”
“……”
见兄嫂二人仍如此体贴对方,情深伉俪毫无嫌隙,高延宗主动提出自己睡饱了,要去外头看书,把内室让位给兄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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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从饭桌上起身,拎起床脚的布袜和硬底军靴,长腿紧着迈步,急匆匆以头撞开隔着内室与外厅的竹帘,出门去了。
高延宗曾在最纯恨的时候,不爱她时,不惜以身诱引她,离间她和兄长的感情。如今却在最爱她时主动让位,撮合她与兄长。
最遥远的那年,十四岁的顽劣宗室明明勇救落水女娃,却唯恐惹事报了兄长的名字,却让兄长顶替他做了西魏储君的未婚夫。
他的一生都在错过,都在反向奔赴。
元无忧觉得他这样别扭,让她很郁闷。回头望见高长恭那双诧异的黑眸,她更觉语塞。
“那什么……我去外头睡吧,其实我不习惯与人同寝,我去把他叫回来。”
说着,男子骤然从饭桌上起身,身穿文武袖、宽肩窄腰的武将体魄,瞬间占据了她全部视线。
元无忧眼疾手快地拦住他,“别谦让了,我也去外头看书,你在屋里休息吧。”
“啊?”
她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自己都没细想,高长恭却误会了,以为俩人要去外头独处,索性满口答应。
萧桐言给她安排的这间是厢房,进门就是待客的外厅,又拿木制隔断月洞门套出个书房,外厅和书房之间有道门,挂着道竹编门帘挡着,里头是内室。
元无忧出去看时,一眼就瞧见左侧书房的月洞门里,有道辫马尾、红衫端坐的身影。
他手里拿了本不知什么书,真看着呢。
她好奇地走近他,往书页的内容上一瞟,正是一句“无使人夺汝威,因其明,顺其常。顺着任之以德,逆者绝之以力。”
这句话眼熟,但元无忧一时对不上号,便自来熟地把手搭在高延宗的椅背上,借着男子托书的手,从右到左,从头到尾的看。
只见头一句就是《文韬·守土》。
是故人君从事于富,不富无以为仁,不施无以合亲。疏其亲则害,失其众则败……
文王曰:“何谓仁义?”
太公曰:“敬其众,合其亲。敬其众则和,合其亲则喜,是谓仁义之纪。”
自打瞧见“文韬守土”,元无忧便认出这是姜太公与文王对话的《六韬》了。倘若说《孙武兵法》是为将者必看的典籍,那《六韬》就是为帝者必看的,治国安民平天下的方略。
好家伙!高延宗看上姜太公《六韬》了元无忧不震惊,但萧桐言书架里居然有这本,还放在明晃晃的位置,让高延宗垂手可得,肯定平时没少看。
此女断不可久留!萧桐言有天女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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