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压力不断积蓄增加,终于超过了极限,晚自习时前桌的女生突然啜泣起来,大家都去安慰她,但他们一个个也在强撑,如今受到情绪感染,也都酸了鼻尖,红了眼眶。
林淮溪和祁妄放学回去时,又看到一个男生在路灯下打电话,说着说着突然用头撞起了墙,号啕大哭。
林淮溪虽然没有相同的心情,但共情能力极强,当天晚上就做起了高考的噩梦,醒来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梦里,人的意识是不受控制,但醒来可以保持理智,只是不安的种子一旦种下,早晚会生根发芽。
晚饭期间,林淮溪觉得透不过气,独自一人去了天台,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看着漫天晚霞。
火烧云蔓延开,像是天空都被点着了,林淮溪以往会觉得壮观瑰丽,现在却莫名有点伤感。
晚霞燃烧生命,拼尽全力才能调配出如此明艳的色彩,但只能停留短短的十几分钟,便会逐渐黯淡,被黑暗吞噬,哪怕在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再也看不到跟一样的风景了。
这样一想,身上的力气也被抽走了,他无精打采地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声音凭空在身后出现,因为太过熟悉,陪伴过他朝朝暮暮,林淮溪眼皮都没抬一下,低声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祁妄十分清楚,他坐在林淮溪的旁边,也看着远处的晚霞,“这三年只有一个目标,如今离高考越来越近,班里的气氛当然会紧张,但我觉得更应该是兴奋。”
林淮溪猛地抬起头,“兴奋?”
祁妄笑了一下,“高考之后,我们就成年了,可以上心仪的大学,可以自力更生,可以自由去过想要的生活,这三年也终于要有了一个结果,为什么不兴奋呢?”
“而且……”祁妄话音一顿,抬手整理林淮溪被风吹乱的头发,“学习是枯燥无味,但这三年,我们也不只是在学习。”
林淮溪的思绪情不自禁地发散开,“高一时没能参加篮球赛,但高二那次我们三个都没有缺席,还被评为了优秀选手;之后的运动会上,我一口气拿了三块奖牌,还有……”
林淮溪还没说就已经笑了起来,“那次停电,孙柏逸非要举行试胆大会,带着大家一起讲鬼故事,什么背靠背,什么不要回头,结果讲到最起劲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了声音,手电筒照出一张鬼脸,当时吓得我头皮都快炸了。”
祁妄接过了话茬,“后来发现是年级主任,罚我们写了一万字的检讨,第二天上交时所有人都挂着黑眼圈,孙柏逸还因为写检讨时睡着了,字迹乱七八糟,被年级主任说这是在写符镇压他。”
林淮溪啧啧了两声,“自那之后,我就不害怕任何鬼故事,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了。”
祁妄有神奇的魔力,总能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出现,三言两语就让他恢复好心情。
林淮溪抱着膝盖,左右晃动着身体,故意用肩膀去撞祁妄,“你说得对,高中三年,我有在好好学习,但又没有只在学习,没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准备得这么充分,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祁妄见林淮溪像个不倒翁,晃个不停,怕他摔倒,便伸出手虚揽着他。
林淮溪察觉到他的用意,却得寸进尺,更大力地往祁妄身上撞,果不其然失去平衡,一头歪倒下去,还好祁妄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林淮溪顶着被蹭乱的头发,从祁妄怀里抬起头,像只毛茸茸又顽皮的小动物。
祁妄没有拆穿他,只是陪着他笑。
孙柏逸在班里找不到他们的身影,匆匆追了上来,见两人正在对视,心中警铃大作:“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怎么不叫我?”
林淮溪转头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脸颊上的梨涡也更明显了。
每个快乐的回忆里都有出糗的孙柏逸,想起他的光荣事迹,林淮溪忍不住笑出了声。
孙柏逸虽觉得莫名其妙,但看着林淮溪笑,他也开心,抬手摸了摸头,有些腼腆地嘿嘿了两声,整个人傻得冒泡。
林淮溪看着晚霞下的祁妄和孙柏逸,心头一动,“你们有没有带手机?”
学校明令禁止带手机,但孙柏逸当然不会听话,直接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有,溪溪你要玩游戏还是打电话?”
“我们拍张照吧。”林淮溪提议道。
他说完,便拉着祁妄凑到了孙柏逸旁边,因为是自拍,距离有限,摄像头如果想要容纳三个人,必须凑得很紧。
孙柏逸感受到林淮溪的呼吸和温度,心立刻乱了,拿着手机的手也在发软,祁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林淮溪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伸出手好哥们似的揽住了他们的肩膀,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茄子!”
孙柏逸下意识重复,祁妄微微勾起了唇,他们三个一同看着摄像头,留下了高中毕业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三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青春洋溢,远处是蔓延到天边的彩霞,他们的脸颊也被染上了淡淡的暖色,眼里星光点点,满是对未来的期盼和向往。
最中间的少年揽着他的两个好朋友,在爱中长大,笑得毫无阴霾,他的两个好朋友性格各异,一个像只大金毛,笑得傻气,另外一个沉静内敛,眼底压着化不开的心事,但在林淮溪面前永远露出最温柔的一面。
时间会悄悄流走,但他们永远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