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京城鼓楼西大街上名为恒舒典的当铺中,伙计正与前来典当的客人掰扯着一块玉佩的价钱,因争吵声太大,惊扰到了后台里的一个供奉。
“吵什么吵,不就一块破玉佩嘛,咱们恒舒典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值当为这点蝇头小利。那多出的一钱银子就当赏给他了。”供奉叼着烟袋,眯着眼数落着伙计。
伙计也知道供奉的脾性,悄悄的将那块上等的玉佩递至供奉面前,又附耳嘀咕了几声。
供奉听罢,立时变了脸色,急忙睁开眼睛,然后从一旁的柜台上取来透镜,对着面前的玉佩细细打量起来,嘴里还问客人道:“这块玉佩打哪来的?”
“路上捡的。”客人身边的孩童随口应道,可随后便被客人捂住了嘴,只听客人满脸堆笑的搭在案板上,说道:“别听小孩子胡说,这是我家传的宝贝。”
供奉放下玉佩,对着伙计点了点头。
伙计麻溜的从柜台下方的抽屉里多取出一两银子,交到了客人手中。
客人被这突然多出的一两银子吓了一跳,惊慌的看着伙计和他身后的供奉,伙计笑着解释道:“先前是我有眼无珠,不识货,您的这样东西年份判断出了错误。”
客人哆嗦着手接过银子,急忙带着孩子离开了。
待客人离开后,供奉和伙计交代了一声,然后就快出了后门,直奔典当行后头的一间屋子。
“大爷,您瞧这件玉佩是不是您要找的东西?”供奉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他仔细比较过,和图上的几乎别无二致,只当是上头的主子看中的一件宝贝,可他不曾预料到这块玉佩的主人是足足消失了半个月之久的王家大爷。
半个月前,七月十五刚过,一条惊天的消息传入京城,不过这条消息知道的人不多,四大家族中也就最上头的几位主子知晓。
消息是薛家外出买卖的商队途中听来的,然后便一封急递送回京城。
彼时薛姨妈不在家,收消息的正是宝钗。
薛宝钗原本以为是商队遇到了什么难处,回京求援,可待打开信封的一刹那,顿时就慌了神。
不过宝钗很快便冷静下来,思考这则消息的真实性。据她推算,王攸当日应该身在千里之外的辽东,可信上的内容却是王攸于离京八十里处的铁纲山附近不知所踪。
考虑到此事关系重大,她暂且压下脑中乱绪,只等母亲薛姨妈回来再细细商定,不料薛姨妈自外头回来后从宝钗口中听说了此事,大为光火,只以为是外头的胡言乱语,不足为信,当即一把火烧了信。
宝钗也知道母亲因何如此,不外乎是断了她那份愚不可及的念想。可王攸不是旁人,她薛宝钗就算再有私心,也分得清孰轻孰重,不会拿人命关天的事开玩笑,就算那信上的内容真是假的,至少也能说明王攸此刻是安全的。
倘若是真的,那可是了不得的一件大事。
薛姨妈当然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但这件事让宝钗去做,很容易为人诟病,遭人闲话,所以她立刻命人叫来薛蝌,对其说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宝贝,要他安排手底下的人急忙去寻。
薛蝌自然不敢违拗,只问了丢失宝贝的模样,薛姨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其时宝钗灵机一动,信手画了个玉佩图样,又交代薛蝌道:“这件东西关系重大,若是找着了,立刻上报太太。”
薛姨妈无奈的看着女儿宝钗,不由的叹息了一声,点头默许了这般行为。考虑到稳妥性,薛姨妈立刻去见了姐姐王夫人,王夫人乍听消息也被吓了一跳。
“什么叫不知所踪?这是从哪得来的消息?”王夫人惊慌不已,手中捧着的金刚经当即掉落在地,王家府宅里的事她或多或少还是知晓一些的,谁叫她是王家的姑太太,当然这也和她是荣国府当家太太,贵妃之母的身份离不开关系。
薛姨妈有些意外王夫人的神色,但她也没多想,只当是姐姐对攸哥儿的看重远自己,蟠儿早已定了性,一时难改,可宝玉却犹如一张白纸,若得攸哥儿相助,至少能保全一生富贵。
薛姨妈将一应情况丝毫不漏的说与姐姐,当然隐去了宝钗的部分,只说是一回家便收着了消息,这才急急过来找王夫人商议,又将寻人的方法说与了后者,听得后者频频点头。
“如此甚好。只是眼下必须确定攸儿有事无事,可惜琏儿去了平安州还未归,别的人我用着不放心,恐怕找人的事须得蟠儿亲自走一趟。至于老太太那,我这边暂且瞒着。”
“兄长那如何?”
“眼下不行,你想想若是他知道攸儿失踪的消息,必定会心神大乱,这心神若是乱了,圣上跟前又会是怎般景象?而且攸儿当初去长安县办差的事本就是宫里下的旨意。”王夫人不安的警戒道,最后匆匆下了结论,“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王家不能乱,不能乱呐。”
“那嫂子那边也不行?她毕竟是攸哥儿的母亲啊,总不能不让她知晓吧。”
“等等,先确定消息的真假,然后再说。”王夫人摇头道。
“好吧,但愿这消息是假的。”
薛蝌看着这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同样是兴奋不已。他本想赏赐一些银子给供奉及下头的伙计,可无奈囊中羞涩,一时不好开口。
他和邢岫烟的婚事早已定了下来,就等国丧一过,便可娶她过门。虽不能做到年初王攸迎娶林黛玉时的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朝中官员争相贺喜,就连北静王爷也是亲自拦街送礼。但他实在不想岫烟跟了自己受委屈,是才能省点还是要省点的好。
供奉也瞧出眼前这位爷的难处,当即表示理解。这个恒舒典日后的东家就是眼前这位爷,总不能为了几两赏钱就得罪了,是以供奉识趣的告退了出去。
薛蝌看着供奉离去的背影,狠狠地攥了攥拳头,誓一定要出人头地,立志恢复祖上昔日荣光。
薛蝌将玉佩揣入怀中,出了恒舒典,骑上马回了家。
刚入家门,便和穿戴整齐的薛蟠撞了个满怀,兄弟二人各自唉哟了一声,薛蟠欲骂,可看清来人相貌时,又憋了回去,骂薛蝌和骂自己并无多少区别。
“大哥,找着了。”薛蝌急忙将玉佩拿出,摊在手心给薛蟠看。
薛蟠自然认得这是表弟王攸的随身之物,当即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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