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江白鸽张开嘴,做了一个口型。
石欣却将江白鸽的脑袋强行扒拉到他肩膀上,朝那群高谈阔论的人说:“白鸽说她有些头晕,我带她先回去了。”
“刚才喝酒了么?”
陈冬果这话却不是问石欣,而是看着荆钗。
荆钗点了点头:“她刚才看到鸡尾酒,以为是果汁,仰头便喝。虽然觉得苦,但想必酒精也入了脑……”
那江白鸽便懂了,石欣这是又与荆钗唱了一出默契的骗局。
她们大概是好意,于是江白鸽也不能忤逆,只好眼神迷离地靠着石欣的肩膀,任由他将自己带走。
将荆钗一个人留在那个孤立无援的境遇里。
“你别担心,那样的场合,荆学姐能应付过来。”走远了一些后,石欣小声安抚。
江白鸽却不那么乐观。
她从不觉得当着一群审视自己的人的面去谈论自己的作品,是多么愉快的事情。
而且她真的很怀疑,围在荆钗身边的那群男人,在读到《乐园》这样充满了女性痛苦的小说,到底会代入哪一个视角?
若说作家的心灵有雌雄同体的特质,她信。
但要说男作家能理解女作家在书写女性特别是女性所遭受的痛苦时的感受,那就好像一个男人说“我比女人更懂月经和生孩子”一样,只让人觉得可笑。
更何况……那些人是否有探讨这个文本的诚意?
还是说,他们只是想听一个女作家谈谈,她为何会想去书写这种痛苦?这个故事是否有原型?甚至更恶劣的,期待听到荆钗说这个故事的原型,到底来自何处?又为何会告诉她这样“羞耻”的经历……
她估摸着两人已经走出了那群人的视线,于是停下了脚步。
“我觉得这样很不好。”她对石欣说,“我不应该把荆钗留在那里。”
“你还不明白吗?”石欣叹了口气,“荆学姐是在帮你……陈老师……陈老师他的注意力,在你身上……”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问题是,我没办法心安理得享受她的帮助,却将她放置在……你懂吗,就是那种很恶劣的饭局,他们不是想听她谈论文学,他们只是想窥探隐私,甚至去批判那些受害者,说她们懦弱、无能,甚至扭曲视角,认为那个小说里的故事,是女孩的污蔑……而这一切,都需要荆钗这个原作者的‘承认’……他们在‘围剿’她!”
一口气说完这一段,江白鸽用力地抚着胸口,才把这口气顺了下来。
石欣睁大了眼睛,关心的却是:“你也看了那篇小说?”
“当然,那本杂志遍布这个山庄的每个角落。”
她有些失望,他对她说的那些东西完全没有感觉——他感觉不到荆钗的处境。
但石欣连这一点也没有察觉,而是继续问:“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天才。”江白鸽平复了心情,将不久前对荆钗的话,对石欣又说了一遍,“她是文字的魔术师——我认为。”
石欣的表情却好像在说他有不同的意见。
“可你不觉得有一些夸张……或者,无病呻吟?”
那样子,就好像男生在听到女生会因为离家忘记带卫生巾而觉得窘迫时,说“难道就不能憋一下?”,或者在听到世上居然还有卫生巾贫困时,故作聪明地说“用卫生纸代替也是可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