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之时,郑直从沈家回来,孙汉已经等着了。据郭贴讲,对方昨日送郑直回来后,又来过两次,因为他宿醉未醒,只好离开。不过却留下了一个箱子,里边自然是这次国子监工程赚的银子。为了以防万一,孙汉还特意让朱千户把银箱藏了起来,因此才没有被张延龄一帮人搜出来。
郑直对此心知肚明,却故作坦荡,根本不去看。直到孙汉再次前来,才装作刚刚得知“这原本就是俺答应僧奴的,你又何必如此。”
“那不成。”孙汉正色道“若没有五虎,俺到哪里赚一倍。况且经过这一遭,让俺长了不少见识。”
“你咋这般磨叽?”郑直不满道“别以为俺不晓得,你兜比脸干净。后院徐家妹子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你还给俺充啥大个?”
“一码是一码。”孙汉依旧拒绝“再讲了,有这五百两俺……”
“够买一处院子吗?”郑直打断对方的话,直接问“不讲京师,五百两在真定都买不了二进院子吧?你不再添几个丫头?婆子?护院?几百亩地?这不都需要钱?”
孙汉摇头“知足常乐……”
“乐个屁。”郑直恼火道“你知足了,想过旁人吗?她仨就得因为你的知足常乐,全都紧衣缩食?于心何忍?何其自私。你若是孑然一身,俺绝不让你分毫,可你要养活一堆人啊。”
“……”孙汉默然。
“俺这的事已经解决了,明日散堂之后,俺就可以回乡依亲了。”郑直拍拍孙汉的肩膀“你媳妇这么漂亮,难道僧奴就真不怕俺来个监守自盗?”
“不怕。”孙汉没好气道“五虎不是那样的人。”
“错。”郑直干脆的回答“人是会变的,俺以前不是,不代表日后不是。所以,多花点钱,置办点家业,比啥都强。”
孙汉哭笑不得,绕来绕去,还是要让他收下银子“行,是俺着相了。”拱拱手。
“别废话了。”郑直不动声色道“方家姐妹俺没问题,可徐琼玉,俺劝你还是这次带走。”不等对方分辩,他继续道“实不相瞒,俺的事也不少,以后难免疏漏。方家姐妹已为人妇,咋讲都没事,可是你让徐正旦跟着俺,就不怕她被老家的唾沫淹死?”
孙汉想想,只好点头“如此,俺过几日走的时候,会带走琼玉。”
“这就对了。”郑直笑了“赶明年开春,把亲事一结,啥都不叫事。”指指银箱“拿走。”
“不不不。”孙汉赶忙摇头“这里还有你一千五百两的本钱。这样,俺拿二百八十五两……”
“这又是啥意思?”郑直头疼,他也差点忘了箱子里还有老本。
“军匠们的工钱……”孙汉辩解道。
“这不用你操心。”郑直伸手打开银箱,拿出五锭一百两的银锭塞进褡裢。
孙汉还想分辩,郑直根本不听,大喊一声“千户。”
片刻后,朱千户跑了进来“五郎,孙公子。”
“小心送孙公子回去。”郑直直接回了卧房,开始换衣服。待出来时,已经不见了孙汉的踪影。立刻走出门,独自拦了马车,来到十王府附近的小院,见到了多日未见的郭瑀。让他意外的是,杨儒杨所镇还有一位青年也在。
“这位是杨所镇的朋友,南京举子洪凯。”郭瑀笑着为双方介绍“也对《大观园》爱不释手。令叔俺们是不好打扰的,因此请来郑解元为俺们解惑。”
郑直一边与对方见礼,一边盘算这个洪凯究竟是谁。没错,郭瑀等人若是在地方上接纳文士,最多就是惹人非议,可这里是京师。况且此人年纪和他相差无几,为何年初会试时,没有听过南京有这么一号人?要晓得,那可是南边,若是真有这般年轻的举子,早就传的神乎其神,比他这个顺天府解元还要出名了。
奈何对方做的滴水不漏,不管郑直如何试探,都没有任何破绽。于是郑直提议,以酒会友。
“贾宝玉算个屁,俺要是有钱了……给全天下的苦命人一人发一锭银……金子。”郑直打了个酒嗝,搂着洪凯肩膀“洪兄莫笑,真的。十两的。让他们有衣穿,有饭吃,有屋住。”
“达则兼济天下。”洪凯哭笑不得。瞧着郑直醉了吧,每每到关键地方,让他绕开,没醉吧,却真定乡间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旁边七八分醉意的杨儒也凑了过来,坐到了郑直身旁“对,对,对。来,郑解元,喝一个。”
“一起,一起。”郑直显然失算了,论起耍滑头,他显然不是真正的文士郭瑀的对手。因此,在郭左使的调度下,郑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败涂地,虽然他脑子还清醒,可是嘴已经不利索了“郭左使呢?”
“不行了,不行了。”郭瑀虽然调度得力,奈何有一个人他使唤不动,因此明明是三打一,最终成了二打一。郑直固然是劣势,可是胜在年轻,愣是将歼灭战打成了击溃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俺来。”洪凯今夜喝的不多,难得听郑直讲了《大观园》的许多隐喻,大呼过瘾。端起酒杯,与郑直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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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直刚刚放下酒杯,就感觉身后不舒服,一伸手,拽出一只手,扭头一看,是醉眼迷离的杨儒。总算他还记得杨儒是谁,甩开之后,起身晃晃悠悠往东司走去。难怪上次那位杨娘子如同泼妇一般,原来这个杨儒荤腥不忌。
再回来时,老远就听到了妇人声音,郑直好奇的来到后院,刚刚绕过木影壁,就被一个黑影结结实实撞在身上,好在郑直身后就是墙。不等他反应,对方立刻回头“好啊,果然死性不改,又找小倌!”讲完也不理会郑直,又冲向夺门而逃的杨儒。
洪凯和郭瑀已经不知去向,郑直不由腹诽这女人真的不禁念叨,摇摇晃晃的也往外跑。却不想刚到二门,就看到杨儒去而复返,他顿时感觉不妙。果然眨眼间,一具身体扑进了他的怀里,对方娇呼一声,扶着郑直的胸口站直,又追了进去。
郑直这次学精了,转身往里走去,生怕再来一次撞击。后门他是不打算走的,可是在屋里躲一躲,待风头过去,再出来是要的。眼瞅着那夫妻二人跑向东厢房,他立刻跌跌撞撞的穿游廊,来到西厢外。一推门,就看到洪凯躲在里边,只是此刻对方身旁坐着一位绝美妇人,身旁还有两个婢女。
“快关门。”洪凯赶忙提醒,郑直立刻在一位红衣婢女协助下,关上了门。
“郑解元请坐。”洪凯松了口气,尴尬的顾左右而言他“这是拙荆。”
“原来是洪娘子。”郑直赶忙行礼,却不落座“俺还是出去吧。”
那美妇年纪不大,原本端庄神情,一听此言,赶忙侧过头,用团扇遮住脸,显然被逗笑了。
郑直却目不斜视,也不理会挽留的洪凯,转身扫了眼不以为然的红衣婢女,走出西厢。杨儒夫妇应该又跑去了前院,他看了眼从对面东厢房探头探脑的郭瑀,拱拱手,向后门走去。
太可怕了,他不怕结交王府官,可真的怕结交亲王。是的,那个洪凯根本就是申王。至于咋认出来的,很简单,那位美妇他于泾王离京时在城墙下望见过,对方当时就站在皇后身旁。至于那位红衣婢女,他见过的次数更多,每次都被骂‘登徒子’。不过,近看那位申王妃是真的美啊,比沈大娘子还年轻,比沈大娘子还端庄,比沈大娘子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