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辱及你爹你爷爷便是辱及天下才学?你爹你爷爷代表得了天下才学?”庞昱一站起来比程颢足足高一个头,气势上先就压倒了。
程颢理所当然的被他骇退两步,颤声道:“你你要作甚么?”
庞昱可没有动粗的意思——削这种人渣,没得脏了手!眼见全场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这里,心念电转朗声道:“代表天下才学,那就要有会尽天下才学的本事,当今之世公认才学第一者非永叔的恩师、首辅执宰吕相是也。永叔兄,你跟着吕相习文多年,有听过他老人家自称代表天下才学么?”
欧阳修站起肃容道:“恩师曾言:天下才学,诸子百家,仅是著名者便有阴阳、儒、墨、名、法、道、纵横、杂、农、小说、兵、医十二家,他老人家穷一生之力精研苦读也不过只领悟了七八分的儒家精义,粗通道家、法家而以。莫说他老人家,便是孔夫子在世也不敢自称代表天下才学。”
在场众人谁不知道吕夷简何等人物?那是当朝宰相,万人之上,仨人之下,天下饱学之士的楷模,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偶像,他说过的话就是真理,不容置谑,程颢、程颐一家虽然也是名门,在读书人中影响颇巨,可是和满打满算就比庞太师、八贤王稍低一等的吕夷简相比真的连提携都不配。何况,欧阳修这个人精,转述恩师所言的时候,玩了个偷换概念的小花招,顺带着连孔老夫子也一并扯上了,你看吕夷简的话到“粗通道家、法家而以。”这里就没了,后边是他欧阳修自己的感叹——莫说他老人家,便是孔夫子在世也不敢自称代表天下才学。可是说得快一点,含混一点,谁知道在“法家而以”这后边就该断句。粗略听来,还以为全是吕夷简的原话呢。
这下好了,一个吕相、一个孔夫子,程颢、程颐能有什么话说?
“啪——啪——啪——”
鼓掌的声音,一下一下,在大厅嘈杂的喧嚷中显得分外刺耳。
赵宗惠。
狗腿子全体败退。这位王爷党中的第一才子再也沉着不下去了。
“庞兄真是好才学啊,佩服佩服。”赵宗惠看着他,眼神有点叫人捉摸不定。
“不敢不敢。郡王这一个兄字叫出来。不是把我和赵允弼摆一块了。抱歉抱歉。鄙人没有和畜生同列地癖好。”
这句话出来。全场没有不吸凉气地!
我x。大庭广众之下敢这样羞辱北海郡王。放眼天下也就他庞四有此胆量。
赵宗惠早知此人胆大包天。不然也不会一刀就把赵世清阉了。脸上并无任何震惊之色。反倒微微一笑。显出几分文人才子地雅逸。缓缓说道:“去年春时。本王在云南游历。途经昆明滇池。观其方圆五百余里湖光山色。金马、碧鸡二山东西夹峙。池上烟波浩淼。一碧万顷。风帆点点。景致秀绝。大观楼濒池而立。与一众学友临湖宴饮。登楼歌赋。池中盛景一览无余。实为人生乐事。一时心有所感。信笔挥就一百字长联。当日在座西北才子一十九位。无人能对。”
“什么联。赶紧说。快些。四哥最讨厌人家装b。”庞昱懒得听他废话。极其不耐烦地挥挥手。
众才子听不懂“装b”啥意思。但是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一时又要鼓噪。却被赵宗惠地长吟压了下来:“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方一说完。大厅内已是喝彩四起。
赵宗惠此联几近百字,将五百里滇池水天一色、秀逸雅韵的潋滟风光描述的淋漓尽致,其内涵美质如诗,外溢华彩如画,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意境着实高深美妙,众才子地赞誉绝非吹捧拍马,而是赵宗惠的的确确有真才实学,就连欧阳修也不禁动容,心忖赵宗惠此对果然妙绝,不要是说西北才子,就是放眼大宋也没有几人能在顷刻间答上来——至少,他暂时不能!
庞昱脸上罕有的露出凝重之色,沉吟不语。
大部分才子都在静静的等,看这个嚣张狂妄、连续难道无数京中才子的庞府家丁这一回怎么收场。
是的,是收场,你没有看错。
因为谁都不觉得庞昱能对上来这联。
所以他们想看的,只是对不上来的庞昱会收到王爷党一方怎样地羞辱。
不过也有犯贱的人,等了几秒钟就在那里喊。
“兀那家丁,江夏郡王的对子你也配对?”
“滚吧,别在这丢人现眼啦。”
赵宗惠乜眼冷冷一扫,喝道:“都别出声,由他想!”他也算是这一代宗室子弟中仅有地几个有真才实学、而且是非一般的真才实学的人了,发作起来,不怒自威,一边嚷嚷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几人一时噤若寒蝉。
赵宗惠一脸自傲神色,信心满满,好整以暇的望着庞昱,他生平酷爱吟诗作对,认定京中才子除了一个欧阳修谁也不是他的对手,认准了
不要说在这里,就是给他回去想,区区一介家丁想上整三年,也别想对得上来。
不过很可惜,在欧阳修眼里,四哥的才学是足以和他比肩的。
赵宗惠吟联之时,四哥刚刚倒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