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方父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靠在沙上。
方子圆洗好碗筷,擦干净饭桌,挤了一些护手霜在掌心,坐到方父身边,一边细细地涂抹着指甲两侧,一边和他说话。
“爸爸,屋里怎么经常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方子圆嗅着鼻子,故意问。
“有部分三合板可能是用劣质胶粘的,一烧,这味道就出来了。”
“地下室里的无烟煤块不是还有很多吗?今冬烧不完,明年堆在那里,既占地方又不卫生。”
“烧火柴更占地方,先烧完了,再烧炭块也不迟。”
“爸爸,以我们家现在的条件,每年冬天不足一吨的炭钱实在不算什么。您以后不要再出去捡三合板了,燃烧后产生的废气既难闻,更会损害身体健康。”
“你们这代人啊,都是泡在甜水里泡着长大的,没尝过忍饥挨饿的滋味,更体会不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窘迫。现在的生活是好了,手里有钱了,也不能可着劲地花,一样得记着‘丰年要当歉年过,有粮常想无粮时’的经验论。”
“人一旦生病,花钱自不必说,身体遭罪才是真的,这笔账您算过吗?”
“好了,今年立春早,天气很快会暖和起来的。明年冬天,我会将坏了的烟囱都换成新的。”
方子圆不再多说什么,出去买了方父方母想吃的东西,又特地买了两袋优质的红糖和几大块生姜,回来一一放好,给方父量了血压,给方母量了体温,重新调整好食谱,早餐增加了牛奶鸡蛋羹,里面要特别放入几片生姜,以去除牛奶的寒性。
出了娘家的门,方子圆又去了方子玉的单位,让她问一下季月朋什么时候有时间,去集上买一套新烟囱,帮方父换掉旧的。
第二天中午,季月朋买来新烟囱,帮方父换掉了家里的旧烟囱,那股难闻的气味逐渐稀薄,消失了。
王父再婚后,王海波始终不愿接受,中秋节没回去,今年过年也不打算回去了。
每次,回王家庄给王母上坟后,他连老家的门也不进,直接回城去。每次去外地出差回来,在自己家里待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除夕上午,家家户户都忙着大扫除,贴春联,王海波一早就不见了人影儿。
“妈妈,对门叔叔家早贴好春联了。小姨夫今年怎么又不写春联了?我们家买的春联放在哪里了?”
涵墨倒完垃圾回来,半个脑袋探进厨房问。
“我们家暂时不能贴春联。”
“为什么?”
“你奶奶去世了,要等三年后才可以贴。”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涵墨走过去。
“谁呀?”
“涵墨,我是郝伯伯。”
透过猫眼,涵墨看清了门外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
不久前,涵墨上完钢琴课,独自回家,在街上遇见王海波和他在一起。王海波让他喊这个人郝伯伯,他们还一起吃了午饭。
这个郝伯伯有点特别,他不抽烟,不喝酒,衣服穿的干干净净的,说话也和气。涵墨心里是有一点喜欢他的,便开了门。
“伯伯,您是找我爸爸吗?他不在家。”
“我给你爸爸打过电话,他有事要忙,让我来家里等他。”
“妈妈,有客人来了。”
方子圆放好刚剥下一半壳的松花蛋,笑着从厨房里走出来。
“弟妹,我是海波的朋友,你叫我老郝吧。”
老郝看到方子圆,心里一怔,忙开口说。
“快请坐!我去给你泡杯茶。”
“不用麻烦了,等海波回来,我和他谈妥事情就走。”
王海波的朋友十之八九是在牌桌上认识的,或认识后又走上牌桌的。方子圆虽然对他们没什么好感,还是以礼相待,却在言谈举止中留足了分寸感。王海波也遵守了和方子圆的约定:为了涵墨,不带他的那帮朋友回家,他们也很识趣,一向是极少登门的。
王海波这位郝姓的朋友既然来了,还是在除夕这天,肯定有大事生了。
方子圆很快泡好一杯茶,放在托盘上,端出去,笑着送到客人面前。
“外面太冷了,喝杯热茶暖和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