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景真是好啊!
风调雨顺,地里庄稼长的好,成熟的也早。
秋收的时节到了,即使在外打工的村民也纷纷赶了回来。
庄稼地里,掰玉米的、起花生的,人牛欢腾,到处洋溢着一派丰收的喜悦。
农家院里,重新又打起了粮囤,立起了粮柱子。
晒干的花生被倒入粮囤,堆的冒尖;掰回的玉米挂上柱子,一层一层,从柱腰挂到柱头,黄灿灿的,圆胖胖的。
秋收结束,人得闲了,也累乏了。
爷爷的一众儿孙子侄、女儿女婿,在外上班的,在家务农的,都即将收到一份隆重的邀请。
天空黑乎乎的,东方那抹鱼肚白还藏的很深。
方家偌大的院子里,在一片亮起的灯光中,爷爷屋里屋外,走进走出,忙的欢喜。
新垒好的土灶已经干透,怀抱着一口黑亮的大铁锅,端正的立在院子中,可以正常使用了。
羊圈里,那只最肥最壮的山羊已被从邻村请来一位屠夫宰杀好了。
爷爷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他要举行一场盛大的家宴,一场四世同堂欢聚一起的家宴,他将亲手煮出一大锅美味的羊肉,让他的孩子们都吃的尽兴,喝的舒畅。
爷爷提前观察着天气,选好了日子,定在今天的这个美丽的星期天。
于几天前,爷爷的女儿女婿、儿孙子侄等,有远路的,有近道的,都被一一通知到了。
九十多岁的爷爷,今天穿戴的更加齐整利索,他清扫好院子,洗了脸,又洗净双手,擦干,走到屋角的一口大釉子缸前,揭去缸盖,从里面捞起一块块肢解好又被充分浸出血水的羊肉,放进铝盆。分几次端去院里,再次过水洗净,轻轻码入那口特大号的铁锅中。
炖全羊,羊头朝着哪个方向,羊尾巴冲着哪里,都是有讲究的。这次,爷爷组合的非常精心。
不一会儿,脱去皮毛的“山羊”很是舒服地躺在了大锅里。
爷爷满意地点点头,直起腰身,拿起一个用大葫芦开成的新水瓢,舀起陈年瓦缸中清冽的泉水,一瓢又一瓢,淋在“山羊”的身上。
方家的老少,外带一众亲戚,没有一个是不喜欢吃羊肉喝羊汤的。唯独方子玉是个例外,她从小不吃羊肉,更闻不惯膻味。
锅里的水很快加足了,爷爷又走回屋里,取出特地去集上配好的一包佐料,放入锅中。那是专门去腥除膻的,效果特别好。待羊肉炖到一定的火候,飘出的鲜香味会最大程度的消减或中和掉绝大部分的膻味。
一切就绪,爷爷拿了一个用玉米裤子编织的大蒲团,放在灶前,坐好,点火开煮了。
松树枝“噼噼啪啪”欢快地燃烧着,红红的火舌舔亮了黝黑的锅底,给崭新的灶门镶上一道金边,松节油独特的清香、第二茬桂花绽放的幽香和着羊肉的鲜香,引出了天际的一抹鱼肚白。
爷爷笑眯眯地轻舞着手中的烧火棍,将小院黎明时的静谧勾勒的如同一幅油画。
今年的年前,与往年不同,爷爷在闲话家常中,自然而然地对儿子儿媳交待好了自己的后事。
锅里的羊肉炖的差不多了,爷爷拿起用黄泥团裹好的一只小笨鸡,埋进灶膛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