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咳嗽一边擦鼻涕,一个喷嚏之后,口腔里传来血腥味。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束艾卿,她倒是一点不吃惊,就好像是专门来找我。
我咳得厉害,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她坐在我旁边,不断给我递纸巾,不断叹气。
我不想让她看见我咳血了,就把纸巾揉成一团放在裤兜里。
“你不会是肺结核或者肺癌吧?”
我看着她,恨不得喷她一脸的血。
“跟骆安歌吵架了吧,为了鲍嘉?”
鲍嘉鲍嘉,这两个字如同唐僧给孙悟空的紧箍咒,如同那注定的命运,我怎么也逃不开。
我起身要走,她笑起来:“说你这么两句你就受不了,那以后呢?”
我复又坐下来,强忍住浑身上下丝丝入骨的疼痛,就那么看着她。
“你知道一个人的心脏包括些什么吗,心包胸膜,纤维膜,浆膜,心外膜,心肌心内膜,右心耳,左心耳,冠状窦……”
我居然在这种时候能接上她的话:“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我。”
“我劝你别折磨自己,骆安歌跟鲍嘉那毕竟是过去,那段往事没有几个人说得清的。看得出来他挺爱你,你们也有孩子了,忍气吞声好好过吧。”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对我说这些。”
束艾卿笑了笑:“大家都是女人,孩子是无辜的。你既然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就不该给他痛苦。既然你痛苦了,你又何必带他来这世界?”
我站在冷风中,脑海中全是束艾卿最后那句话。
她是对的,我已经痛苦得快疯掉了,又何必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我已经要跟另一个女人分享骆安歌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跟另一个孩子分享爸爸。
对,就这样简单。
我解开手表,想也没想就丢进了垃圾桶,然后打车去医院。
吴阿姨是我奶奶以前的学生,她现在已经是这家妇产医院的一把手,每天排队求她看病的人可以排到护城河。
她帮我做了例行检查,然后趁我不备强行掰开我的手,把我手里那团已经浸满了血的纸团拿走递给助手,说要拿去化验。
其实我真的没觉得有多严重,我自小就爱咳嗽,每次咳嗽都要十天半个月才见好。
我爷爷院子里那棵枇杷树和梨树,据说就是为了我种的。
看着吴阿姨皱起眉头,我不禁打了两个寒颤,难不成孩子出了意外?
她开了几张单子给我,吩咐我先去做检查,拿到结果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医生给我做B超检查的时候,我脑海中一直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
轻微地喊救命,轻微地喊妈妈。
那一瞬间我想起鲍嘉和那个孩子,在别人看不见听不到的角落里,他们是不是也无数次这样细微地呼喊过?
我握紧收据在卫生间磨蹭了好久,才有勇气推开吴阿姨的门。
她正在看我的B超报告,眉头皱着,见了我问:“要看看吗?”
我摇摇头:“您知道我的身体,这孩子我不要了。”
她比我还开门见山:“丫头,我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不是刽子手。”
我也坚持:“我是孩子母亲,我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
她看了看表:“让你爷爷或者你爸来跟我说。”
我哭起来:“吴阿姨您就看在我奶奶的份儿上帮帮我,我真不想要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