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吃了。”我点点头,“成材要结婚,我肯定得回来噻。”
“回来正好刷碗噻。”那个女人说道,“你狗日的好多年没在家里干活了?我生你就是为了让你享福的哇?”
“我不刷,妈。”我笑着摇摇头,“你们吃这些东西的钱都是我给的,我没有必要再帮你们刷碗,这不公平。”
那个女人的眼神很明显闪过了一丝凶狠,在官司场上,只有想让对方身败名裂时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而我却从自己的亲生妈妈眼中看到了这种眼神。
“哎……娃儿啊……”那个男人对我招了招手,“来坐嘛,一块吃点东西噻。”
“我不吃了,爸。”我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的背包中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在了成材眼前,“成材,祝你新婚快乐,以后成家了要有担当。”
我那弟弟拿手剔了剔牙,在裤子上擦了擦之后当着我的面打开了红包,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他大体数了数,很快翻了个白眼,然后将红包扔在了我妈面前。
“狗日的,就他妈一万块钱。”成材说道。
“啥子?!”那个女人瞬间暴跳如雷,“章莱娣!!”
“妈,我现在叫章晨泽。”我说。
“章莱娣你要脸不得?!”她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的骂道,“全村这么多当姐姐的,就你狗日的不给弟弟拿钱结婚!你都三十五岁了!打工十多年了,你没人要,你弟弟能没人要吗?!”
“妈,我三十三岁。”我又说道,“一万块钱红包是我仁至义尽的了,既然弟弟成了家,说明他有能力成立家庭,从这个月开始家里的生活费我也不会再给了,这一次就是专程来跟你们说清楚的。”
“啥子?!”
她瞬间捞起了桌子上的一个空碗,看架势是想把那个碗扔到我的脸上。
“哎!”我老汉瞬间拦住了他,“算了嘛!算了嘛!莱娣好不容易回来了噻!你莫要打人嘛!”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我叹了口气,转过了身:“本来还想去成材的婚礼上露一面,现在看起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既然话都说清楚了,我这就走。”
“莱娣啊!”老汉叫住了我,“现在天太晚了嘛!住一晚要得嘛?”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确实有些为难。
村里和城市中不同,晚上五点过,外面已是漆黑一片。
现在出门不仅叫不到车,连手机也快没电了。
我回过身来点点头,尽管我十分讨厌这个地方,但这几个人毕竟是我的亲人。
他们只是让我感觉恶心,倒不会让我陷入危险。
“那我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
“莱娣……不在家里多住两天啦?”老汉又问道。
“嗯,我比较忙,来见你们一面就回去。”
说完之后我便走进了内屋,那里有我曾经的房间,现在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打扫,里面堆满了杂物,勉强能找到一张布满灰尘的床。
这环境对我来说不算恶劣,毕竟我连沙发都睡了三年,没有什么苦是吃不了的。
我爬到床上,在床头拨开蜘蛛网,找到了一个尘封许久的墙插,然后从背包里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了电。
幸亏我穿的是便装,脏了回去洗洗就行。
这一次我是来斩断这段难熬的亲情,所以我会吃点苦,这很公平。
从今以后,我便会慢慢好起来,尽可能的去「试探幸福」。
我没有开灯,只是在漆黑的房间里看着漆黑的窗外。
村里和城里比起来更加安静,没有午夜穿过的、按喇叭的车子,也没有喝醉的、在街上叫喊的疯子。
我只是有点热,六月份的天气让房间里多了不少飞虫,但这也无所谓,只是一些蚊子和飞蛾,在成都的时候我也经常和它们亲密共处。
只要今晚能过,我就能开始我的新生活,这将是独属于我自己的漫长黑夜。
“莱娣……睡了?”
老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端着一个不锈钢杯子站在门外。
我慢慢皱了下眉头:“没有,怎么了?”
“牛奶给你喝。”他低声说道,“这么多年了,都没提醒你多喝点奶。”
他将杯子放在桌面上,叹了口气,然后走出了房间。
我看着那杯依然在晃动的牛奶,只感觉一阵反胃。
九岁那一年,老汉听说喝牛奶能让女人的胸部变大,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家,从此以后每晚给我拿一杯牛奶过来。
他不在乎我今天吃没吃饭、是否开心、也不管牛奶过期与否、是不是冷得难以下咽,他只在乎我有没有喝牛奶。
这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见到牛奶就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