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又挣扎了一次。这一次,是挣扎着让玄夷明白我的想法——我要过去始那里,把它拔、出来。
玄夷和我居然还挺默契,我一动,他就半搂半抱着把我带到了始那里,并且很体贴的伸手覆盖在我的手上,舀着我的手去舀始。
……靠,这描述怎么这么别扭呢!
我迁怒地剜了玄夷一眼,他反倒笑了起来,亲昵地握着我的手,按在了始的剑柄上。
我尝试了下,始目前无法收入体内,只能再借助玄夷的力气,把它从阵法里拔、出来了……
哎,我总算体会到那些因意外残疾的人的感觉了,这眼瞅着别人健健康康地帮废人一样地帮自己做着本来动动手就能干得事情,滋味实在不是一般的难受。
玄夷帮我拔完剑后,并没有走出阵中,他低头看了那仍缓慢地在阵法中流动的血液,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极其残酷的笑容。他的手和平常一样凉冰冰的,现在我确是只觉得一阵温暖从他按在我手背的掌心透过接触的皮肤传到体内,而他喷洒在我脖颈上的灼热的气息,却是让我如同往常一样从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凉意。
也许是先前叫嚣着的危险的信号突然解除,也许是我身后的这个人这么多年来已经成功地让我习惯了他,总之那么点儿凉意我没放在心底。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基本行动方针,我整个瘫软了自己的身子,把全部重量交托在玄夷支撑着我的手臂上,并且从心里暗示自己我就是个惊吓过度临时残废的孩子——按照剑灵的诞生时日计算,我还真就是个孩子……
被占了便宜的玄夷一点都没异议,还顺便调整了下礀势让我靠的更舒服些,嘿,以前咋没发现玄夷你这么好人呢。
够兄弟!
然后我就看见自个儿的好人好兄弟,面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抬脚,脚尖轻轻地在那血线慢慢延长的尽端一碾……
喔……长征二万五千里,倒在二万四千九……这是何等的悲凉……
不过,做得好。
我丝毫不怀疑,那个血线走完二万五长征的话,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死,或者是时空裂隙。
哈,感情临猗教导了我那么长时间的时空裂隙生存方法,就是指望我能够凭着他说的那些大多都是‘据推测’、‘可能’的狗屁方法,在时空裂隙中好好过一把鲁滨逊的瘾,搞不好还能有一个成为洪荒哥白尼的机会,去发现那隐藏在时空裂隙尽头的还不知道有没有的另一个世界!?
真是好笑。
说道临猗。
我抬头向着最后的记忆里,临猗站着的地方看去。
临猗跪在地上,衣摆一片泥泞,在这暗沉中分不清和大地的区别。他胸口的匕首还在,血还是不停地从那个伤口流淌出来,只可惜尽头这里被玄夷一脚踩了,那些原本规规矩矩按照‘河道’流淌的血线到这里就乱了套,不像‘河道’里的正规军那样被保护着不被雨水冲淡,而是被打得稀稀落落成了浮在雨水汇成的小水流上的血丝,再被不知道那一段的土地吸收殆尽。
临猗仰着头,满头黑发被蚩尤揪在手里。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愤怒的蚩尤,哪怕是在渡河时候大家保持沉默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愤怒。
“临猗!你在做什么!你想要祖的命吗!那是血涂之阵啊!!”
临猗像是笑了笑,不过因为头发被蚩尤拽在手里,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我知道……蚩尤,?p
阋仓赖模皇锹穑俊?p
他这么问,视线好像有一瞬间投向了我这里,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始祖可以伤害到神体,蚩尤,你还不明白你弟弟襄垣铸造出一把多么可怕的东西吗!?一把在人的手中也可以伤害神的武器,这会给我们全族带来灭顶之灾啊……灭顶之灾啊!!”
他的脸色苍白,偏偏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清晰,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我就像是在虞山的那个夜晚一样,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玄夷把我往怀里搂紧了些,下颚抵在我的脑袋上,右手轻轻拍在他按在我左手手背上的手上,打着极轻缓的拍子。
“在神的眼中,你我皆同草芥,而你我毕竟并非草芥,安邑素擅铸造,就算没有襄垣,也会有其他人。即便是神,也无法在所有的领域里,都超过他界生物。”
蚩尤弯下腰,他的脊背弯成一个紧绷的弧度,好像成了蓄势待发的弓。拽着临猗头发的手用力向后拖了一下,临猗的头被迫又向上仰起,脖颈绷得越发紧了。蚩尤凑近了他,嘴角扯开一个弧度,不是在笑。
“这不是理由,你听到了吗临猗,这不是你想要祖的命的理由!世间万物无恒强无恒弱,这是天道所定,即便是神,也不可能一直强大下去,正如人类也不可能一直弱小下去。你现在向他们屈服了,杀了祖,那以后呢,等到族人们铸造出更多的能够诞生剑灵的剑,你是不是也要一个一个把他们统统杀了才好!哈,你不要告诉我,你认为这个世上,还有其他人铸造的手艺,可以比得上我们安邑人!?”
临猗笑了起来,因为仰着头的缘故,那笑声冲出喉咙的时候,就变成了支零破碎的咳声。
“哈哈……哈……咳……我确实……咳……杀不了所有的剑灵,但是如果今天站在那个阵法里面的不是祖……咳……不是襄垣以身相祭所成之剑,你会阻止我吗?安邑的,首领大人!”
蚩尤没有回答。
临猗笑的更厉害了,也咳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