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黑的眼瞳深沉的看不出一丝神色,浅粉色的唇瓣微微抿起,修长的手指握着枪柄,和那红褐色的木质感觉衬起时候,便是越发显得指尖带着浅粉指节透着莹白,十分好看。
一身宽大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衣摆飘飞,偶尔点出一点泛着寒光的枪尖,缀了的红缨便是如同雪地上绽放了的寒梅一般……
可是,那一双手,那样一个存在,他的枪尖指向的……却是他的同门……
玉鼎低垂了眼帘,遮掩去眼底变幻莫测的复杂神色,掩在广袖之下的手指,已经是深深地扣紧了掌心。
沉默良久。
仿佛耳边嘈杂的兵刃相击声响已经渐渐远去,而越来越清晰的,却是那时候白毛毛一团缩着,睁了黑乌乌的眼睛,很是干脆地用着那带了点儿撒娇意味的声音轻唤的——师兄。
师兄,师兄……
可是……他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师兄……
他还是,阐教的玉鼎真人。
小狐狸微微挑了唇角,手中原本刺向菩提准人的长枪去势戛然而止,余下的气势激得原本向着妲己摸去的菩提准人向后退了几步,而那柄在小狐狸手中如同长蛇吐信一般不可捉摸的长枪,便是从一个诡谲地角度向着慈航刺去。
他确实如他自己所言,将妲己护得很好。从最初到现在,妲己一直安安稳稳地站在他身后,不知道是因为想通了还是什么,也不再动作,只安静地摩挲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眼神迷离中洋溢着深深的慈爱和决然。
慈航匆忙间一个矮身,长枪枪尖擦着他的鼻尖过去,强势的气势将他面上激出一道长长的红痕,很快便是渗出微微的血丝来。而后转刺为扫,狠狠地拍在变招不及的慈航胸前,将他拍的落在地上,一张口,便是吐出一口血来。
一直在旁边观战的燃灯眼神一凛,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乾坤尺祭出,向着小狐狸抽来。
将长枪换到左手,小狐狸反手一枪,枪尖正正点在乾坤尺之上,不过一瞬,那先前不知抽打过多少妖、人的尺子便是从被点着那处慢慢生出裂痕来。而小狐狸手中的长枪,似乎是受不了这般的劲力,从枪尖开始,一点一点地粉碎了去。
小狐狸一松手,那长枪便是瞬间化为粉末落在了地上。
摇了摇头,少年有些不太高兴地拧了拧眉,下一刻,却是以袖掩面,压低了声音咳嗽了起来。他咳得很凶,脊背不断地起伏着,肩胛骨的模样似乎都能够透过长衫看出来,呈现分明的一个倒八字。然后那一片月白的衣袖上,便是慢慢晕开一层血红。
赵公明听的咳嗽声,眉头几乎都要凝成一个‘川’字,无奈被接引道人,多宝道人几人缠得紧,心中忽然生出些强烈的不安来,一时间招式有些慌乱,被接引道人瞅着空隙抽了一拂尘。
无视了左手臂上的伤痕,赵公明祭出定海神珠,将长鞭执在手中,眼神冰沉,出手却是越发凌厉了。
燃灯见着自己辛苦炼制的乾坤尺被小狐狸一招毁了,只愣了片刻,然后就是睁大了眼睛满脸怒气地合身迎了上来,瞅着低头咳嗽的小狐狸脑袋便是合掌打下。
小狐狸眸中厉色一闪,硬生生压了咳嗽,原本泛着些苍白的淡粉色唇瓣抿的很紧,下唇上沾了点鲜红的血迹,却是显得娇艳无比。只一甩袖,便是将燃灯气势汹汹的攻击化了开去。
“方才是你,毁约的。”
他似乎喃喃自语一般低低地开口说着,原本掩在袖子中的手指却是已经五指虚虚地张开,原本透着莹润的粉色形状美好的指甲骤然伸长,如同真正的兽类的爪子一般,泛着比任何兵器都要锋锐的寒芒。
“那么……杀了你,这个约定,应该便是结束了……”
抬起的极黑的眼眸中,瞳孔已是如同兽类一般竖成了针尖的模样,浓浓的杀意毫不掩饰地拢在燃灯的身上,澄澈依旧的眼眸中倒影了燃灯忍不住发抖满头冷汗的模样。原本面无表情的小狐狸忽然轻轻抿了抿唇角,露出一个带了几分天真可爱的笑容来。
“只要杀了你……”
随着他的话语,细如丝线的血液顺了唇角蜿蜒而下,聚在了下颚那处,再滴落在月白色的衣襟上,晕开一片血红。
小狐狸也不管,抬手一爪子就是向着面上露出恐惧神色的燃灯抓去。
燃灯终于再也忍不住,抖着声音迭声唤起玉鼎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这里,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并且愿意阻止他的话,把么,只会是玉鼎。
也或许……便是玉鼎,也不行……
泛着寒光的指尖还没有刺入燃灯的胸口,便是收了回去。不是因为那疾如闪电一般的剑光,而是因为那已经压抑不住的咳嗽。
小狐狸微微弯了背脊,绽开了血花的衣袖掩在唇边,一声咳得比一声更加压抑,听在几人耳里,却是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银色的长发因着他先前的动作散开了些,垂在脸颊,遮住了小半边脸。而那长长的头发,在面颊边,却是十分突然地,断裂了开来,轻飘飘地在空中飘落。
小狐狸抬眼看去,眼前横着的,是一柄他十分熟悉的长剑。玉鼎曾经手把手地教了他剑术,而那时候,尚且不会用剑的他,手中握着的,正是玉鼎唯一也是最厉害的一柄法宝长剑,斩仙剑。
而现在,那一把他无数次执在手中,尚且带了几分生疏笨拙地学着玉鼎动作的斩仙剑。银亮的剑尖,直直指向的,却是他先前手指刺向的地方。横着的保护了的,却是他先前想要杀的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