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一堆华丽到极致的美人中间,他的视线再也离不开那个闲适地举起茶杯轻抿一口的黑衣男人。
相比其他极乐宫的人,夙墨其实打扮得很简单,一袭玄黑色长衫,只在领口处绣了只凤凰,墨黑色的长发用只碧玉色的蝴蝶斜斜地挽了起来。他偏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那双瞳仁黑到极致的桃花眼实在是让人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
文轩坐到他们旁边的时候,重楼不自在地抖了抖,然後就看到夙墨伸出手,很自然地握住了重楼的手腕,安慰似的轻轻捏了下,那麽冷静沈着的动作,仿佛天塌下来他都不为所动。
文轩摇了摇头,小时候喜欢调戏美人的坏习惯忍不住又冒了出来。
於是他转头,冲着夙墨轻轻舔咬着指尖,挑逗之意无须质疑。
本来期待看到他目瞪口呆的表情,谁知最後被勾引得目瞪口呆的却是自己。
看着他修长的指尖放在淡粉的唇间,桃花眼含情,然後一个抬手,似乎是隔空吻向了自己,文轩彻底呆了。
那瞬间,文轩似乎有些理解了重楼。
那麽霸道自信,那麽妖冶妩媚的男人,谁又会不中招?
於是晚上又去找了他,和他拼了场自己擅长的速度,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落败,看来他的悟性和智慧都不可小看。被他强势地摁在墙上半天,文轩倒也不生气。
最後偷得那一吻,吻在脖颈,他身上那股沁人的冷香闻得真切。
文轩静静地坐在窗外的树上,看着呆立在屋内的夙墨,很淡地笑了笑。
又想起你了呢……帝陵天……
离开了你十年,我总算体会到了什麽是真正的寂寞。
忘记了喜欢的人,忘记了喜欢一个人该是什麽滋味,一个一个晚上,是刻骨的冰凉漫入身体的痛楚。
今天这一吻,总算让我又体味到了曾经那一丝火热。
这十年来,帝陵天势头越来越猛,直到如今独握兵权凌驾於当今皇上之上,他是一个天生的王者。
文轩十五岁的时候认为自己做得没错,二十岁的时候依旧认为当初的自己没错,可是到了现在,十年後的今天……忽然犹豫了。
若是自己能像重楼,为了爱情不惧一切,只为了能和他比肩,那今天又会如何?
会寂寞麽?会後悔麽?
那时的自己太敏感,太脆弱,甚至都没有给帝陵天一个选择的机会就毅然离去。
以为是给了他最好的,可是……他是不是,有想过放弃一切和我在一起麽?
文轩在晚风中摇了摇头,忽然灿烂地笑了起来。
或许该是时候,勇敢一点了吧。
要一个自己十年前就该得到的答案。
夙墨……是你和重楼给了我勇气呢。
衣袂轻动,风吹枝梢,再一看,已经没有了文轩的踪影。
番外:凛熙番外──长相守
我八岁那年入了医神宫九杳门下,是他的关门第十八弟子。
宫九杳除了医术无人能敌,最擅长的就是古琴,他很喜欢弹的一首曲子叫做《长相守》。
那时候生活过得很清闲,我年纪小,又早慧安静,也就经常伴在师傅的身边。上午聆听师傅关於医术方面的教诲,明媚的午後我则趴在竹榻上,听师傅背对着我一遍遍地弹着那首哀伤优柔的曲子。
师傅的房间终年低垂着竹帘,光线昏暗而暧昧,弥漫着淡淡的兰花香味,师傅白皙纤长的手指在琴弦间轻拨回钩,反反复复地,是那一曲《长相守》。
温婉含蓄的曲调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中,可在遇到夙墨之前,我却从来没有想过长相守这三个字的含义。
或许是因为医神秘典中切勿动情那个禁忌,门人之间关系淡薄如水。所幸我本就性子冷漠,所以也不觉得难受。
那几年,我心无旁羁日日夜夜地钻研医法毒术,远远在十五岁那间就凌驾於所有师兄之上,十八岁那年则与师傅激辩医法三天三夜直到师傅俯首认输。
那时的我,似乎这世间一切都可以握於指掌间,天下何其之大,可是没有我医不好的病救不了的人,假如连死亡都阻挡不了我,那麽又有谁能控制我?
我在江湖中游历了两年,之後被师傅一封信召到了极乐宫。师傅并没有言及让我干什麽,只是让我一直守在极乐宫。於是我便做起了极乐宫的左护法,这个位置一呆,就是八年。
其实我是觉得无所谓的,我虽然钻研医术,但是对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却好像没有太大的意愿,呆在极乐宫,做个清闲而神秘的局外人,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直到……夙墨的出现。
师傅曾经提过,其实与其说动情是医神一门的禁忌,倒不如说是一种劫数,避无可避的劫数。
我曾经不屑一顾,却几乎是在某一个瞬间,就溃不成军一败再败。
自从夙墨在我窗前种下那两棵梅树时,师傅教过我的所有东西似乎都在一点点地逝去,在心中越来越清晰的,却是那曲长相守。
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株梅。
我不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我坐在那两棵旖旎纠缠的梅树下,淡淡地吹着那熟悉的曲调。
他第一次出任务,我没头苍蝇似的想冲过去跟着,被萧印月封了功力;
他说他想要造反,我说不出别的,只有一个字,好。
他酒醉後把我摁在树上粗暴地侵犯,我连一个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只剩下乞求般的呻吟,夙墨轻一点我没有做过我不是不要你我喜欢你你喜欢我麽……
那时我已经二十八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