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这是……”我磕磕巴巴地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宽大的袖口撩起,我看到他玉白色的手臂皮肤上也一滴滴地渗出着骇人的血珠,接着浸湿了那血一般艳红的红衫。
他摇摇头,伸手紧紧地抱住我的头。
“我不懂……凛熙……我不懂,你不要吓我,求求你……”我只觉得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要把我的心都要撕裂了。
他抬头看着我,暗淡的天光洒在他惨白的脸上。
“我回来了……小墨。”他轻声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拼命地点着头,把他死死地搂在怀里。
“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他费力地说,嘴唇干裂,仿佛每个字都让他耗尽了全身力气:“不走了,再也……再也,不走了……”
他的嘴角微翘,带着淡淡的笑意。静静看向我的那双墨玉色的剔透瞳仁里,满是柔情的眷恋和……万事皆了的解脱。
我眼前一片模糊,忽然之间,仿佛抱着他,回到了当年层层山峦中的极乐宫。他站在那两株枝叶缠绵交织树冠参天的梅树下,笑容轻柔得像杨花,艳丽的梅花瓣肆意地落在他的肩头,他微微启唇,轻轻叫我──小墨。
下一瞬间,他美丽的眼睛慢慢闭起,身子一软,彻底倒在了我的怀里。
(十九)
我怔楞着,看着他软倒在我的怀里。脸色苍白若金纸,漆墨般的发丝瀑布般流泻而下,了无生气的样子,让我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滚下,一滴滴地浸在我的衣襟,我仿佛能听得到鲜血静静流淌着的声音。
这种感觉让我心悸。
“凛熙……”我小声地唤:“凛熙……”
手指近乎是发着抖探到他的鼻下,他气若游丝,仿佛生命都在一点点地流逝着。
我有些茫然地把他抱紧在怀里,似乎稍微放松一点,他就会溜走一般。
“他一路撑过来,很难。”一直站在一旁的白衣人忽然生硬地开口。
我转过头,马上就认出了他来,居然是已经好多年没有见的竹公子。
他面如寒霜,俊逸的双眉微蹙,依旧是一脸熟悉的冷峻。
“这,这是怎麽了……”我无助地小声说,只觉得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唯一的直觉反映就是死死地抱住凛熙已经失去知觉的身子。
“我不清楚。”竹公子冷冷地说:“我在路上碰到他,他已经受了奇怪的伤。”
“你,你也不知道……我……”我当时只觉得害怕,太怕了。
“我看他这个伤实在是很严重,一直劝他去找郎中……可是他不肯……”竹公子说到这里,寒冰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激愤,头一次说出了一连串的话:“这样拼命地赶路,我都会吃不消,更别说他现在的身体。我们一路上,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路上,都是血,都是血……”
“我……我知道……”我无措得像是忽然变成了孩子,只知道喃喃地重复着。
“我不想看到你。他到了这里,我便告辞了。”竹公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到我怀里的凛熙身上的时候却划过了一丝柔和,接着他干脆地转身,扬鞭而去。
我打了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抱着凛熙,闪电一般冲回了极乐宫里。
“来人!”我高声唤道:“先把附近所有的好郎中全部叫过来!然後给我把江湖里有名的郎中通通请过来!”
……
“墨宫主……这麽奇特的病症老夫从未见识过,恕我无能,这病,我治不了。”
“墨宫主,在下无能为力,实在是情况太怪了。”
“墨宫主……很抱歉……我……”
“墨宫主……”
“滚,都给我滚!”我已经接近癫狂,袍袖一扫,桌面上的东西劈里啪啦地都掉在了地上,我重重地喘息着,眼神里满是绝望。
这些人,全部都是江湖上极富盛名的名医,可是他们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治不好。
可是他们也都能诊出来凛熙现在的状况,他体内的每一根经脉,现在都在慢慢地崩断着,所以才会浑身渗血不止。
直到他浑身的每一根经脉都彻底的碎裂崩断,那麽他的死亡,是无可避免的。
经脉一寸寸碎裂的痛楚,这个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承受。
大多数名医估计,这个过程,大概只需要七八日。
“墨……墨宫主。”小烟站在我身边,怯怯地唤。
我转头,没有说话,几天没有睡觉的眼睛里估计满是血丝。
“凛,左护法……他醒了。”小烟小声说。
我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房间里。
洁白的床单很快地被鲜血染红,他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得吓人,那双墨玉色的瞳仁里无神地望着屋顶,嘴唇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我努力撑起笑容,走过去坐在床边。拿过床边浸在水盆里的毛巾,拧干,轻轻地擦拭着他鼻尖,嘴唇,脸颊上沁出来的血珠。
白巾很快被鲜血染红,我换过另一块,沾上水,慢慢地擦拭着他同样沁出了血珠的锁骨肩膀。
“你看你……瘦成这样了,给你做的补血的汤也不喝……这样我会难过的……”我温柔地低声说:“外面的大夫说了,你这个伤他们马上就能想出怎麽解决了……开心点,恩?”
凛熙默不作声,手指紧紧地攥着床单,墨玉色的瞳仁里却泛起了一丝痛苦到了极点的泪光。
我抬头看着他,却发现刚刚才擦过的消瘦脸庞上,此时又沁出了满脸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