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练功,不要来吵我。”我从一旁的桃木架上拿下一套简单朴素的白衫披上,淡淡地吩咐道。
小烟咬着嘴唇,从鼻子里赌气似的哼了一声。
不过我自然知道,他肯定是不敢违抗我的意思的。
……
我盘腿坐在竹林间的一块平滑的大白石上,静静地运着气。
午後的阳光温柔散漫,透过竹子斑驳的枝叶,慵懒地洒在我身上,熨烫得我浑身都暖洋洋的。
从我突破至尊极乐第四代|阶到现在,已经有两年了。
我的生活已经很平静。偶尔一个人去江南看看,驳船,听雨,品茶;大部分时间呆在极乐宫修炼;偶尔应付应付想一战成名的挑战者。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会有心境如此平和的一段日子。
再也没有逞强斗狠,野心勃勃。我只是希望,凛熙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我──淡泊而坚定,再也不会伤他的心。
“不是叫你不要带人来麽?”我有些不悦地睁开眼睛。
其实小烟在接近这片竹林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他。可是他从来都很听话,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打扰我。
而他,还带了一个外人来。
跟在他身後的黑衣人喘息沈重,显然已经是受了重伤,血珠顺着他的足迹一路蜿蜒,他玄黑色的夜行衣,也已经近乎被自己的鲜血染红。
“可是,可是,来找你的人是桃斐大哥。”小烟怯怯地说,眼神中又似乎染上了丝哀伤和心痛。
“什麽?”我瞬间愣住了。
我当然知道那个有着一双妩媚的纯黑色瞳仁的孩子,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当年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和这个血人联系在一起。
“墨,墨宫主……”那个血人的声音沙哑干涩,他踉跄地走向我,头微微偏着,双眼空洞而无神。他的双眼竟是已经瞎了,只能用听的来辨别我的方位。
他似乎已经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的手忍不住微微抖了起来,此时我已经确定,这个跪在我面前,瞎了双眼一身重伤的人,就是桃斐。
那双瞳仁,依旧是漆黑漆黑,可是里面已经再也没有任何神韵可言。
桃斐似乎有些害怕失去了我的踪影,费力屈起身子,他费力地向我的方向爬行着,嘴里喃喃地一句句唤着:“墨宫主……救救我……救救我……”
我袍袖一扬,已经把他整个人都卷到了我的怀里。
他满身的血腥和尘土味,已经狼狈凄惨到了极点。
“我在……我在,这是怎麽了?”我一遍遍地轻轻抚摸着他的发丝,柔声哄道,声音却有些克制不住地发抖。
他像小动物一般抽了抽鼻子,似乎是嗅到了我的味道,紧绷着的身子这才放松了下来。
“墨宫主……墨……”他抽泣着,伸出枯瘦的手,一点点地,触摸着我的脸。
我不由咬紧牙。他的指甲,他的指甲,竟然已经被生生拔了出来,剩下的手指血肉模糊,已经根本看不出正常的形状。
“到底是谁干的……”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我好疼……墨宫主,我好疼……”他的神智似乎已有些不清醒,只是拼命地抱紧我,一点也不肯放松:“我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强忍着滔天的怒火,轻声说。
“不!”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脸上浮现出急切到了极点的表情:“墨宫主,求你救他……再不去就来不及了!会死的,他们会弄死他的!快……快救他……求求你……”
他简直已经半癫狂,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使劲拉我的衣袖,急促地喘息着。
“救谁?”我俯身,轻轻亲吻着他的额头:“乖,慢慢讲,我马上就去。”
(二)
桃斐似乎也终於清醒了一些,他抓紧了我的衣袖,费力地吐出两个字:“笑风……救笑风……”
“笑风?辛笑风?”我脑中划过那个总是眯着眼睛,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的可爱少年。
“是他……就是他……”桃斐血迹斑斑的脸上也终於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神情。
“从头跟我讲讲。”我的手掌按在他背後,醇厚的真气一路窜进了他的经脉。与此同时,我也绝望地发现,他体内的经脉十之八九都被人震断了,不仅武功废了不说,其实以这个伤势来讲,他能活到现在,已经让我感到无比的惊讶了,我不由咬紧了牙:“到底是谁干的。”
“那些,那些名门正派的伪君子……说是什麽斩魔除妖,还不是为了要夺笑风手里,昔年威震天下的冰火秘籍。是,笑风是冰火魔教的唯一传人,可是他这麽多年,这麽多年,又哪有干过任何一件对不起武林同道的事?”桃斐急促地喘息着,声音里都是浓浓的恨意:“他们打着铲除魔教的名头,把我们抓起来拷打,我拼了命才让笑风逃了出去,他们就想折磨我,逼我吐露笑风的藏身之处,呸,做梦!”
他说到这里,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麽,又紧紧拉住了我:“墨宫主……我,我知道你是武林盟主,这件事会让你为难,可是……可是……”他仿佛是已不知道说什麽才能打动我,顿了顿,忽然挣脱了我的手,跪在我面前砰砰砰地磕头:“您救救他……我,我我一辈子,不,下辈子都感激您……”
我心里忽然难受的厉害,他显然是知道他这辈子已经时日不多,就只能用下辈子来承诺,可是我又,我又怎麽会不答应他。
“傻孩子……”我轻轻叹了口气,把他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武林盟主算什麽。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