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再等他回应,我便沉默地转身往院外走去。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王、王爷……”在我背后,腾远山的语声终于也起了丝波澜,等我顿住了脚步,才终于快步赶了上来。
我转头看向了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腾远山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最后终于恢复了沉稳的姿态,开口道:“王爷回来后,远山一直想跟王爷谈一下赫连皇子的事。”
“噢?”我挑了挑眉毛:“怎么?”
“王爷带赫连皇子回来……可是因为,因为王爷有些动心了?”
“算是吧。”我点了点头,并没有隐瞒。
“远山无意扫王爷的兴,只是赫连皇子并非软弱无能之人……王爷还是要小心为上。”他沉吟着措辞,缓缓道:“远山当年随王爷远赴山海关,跟横江夜寒两国铁骑作战,山海关以北,自然是定南王与您两位王爷号称神将。而山海关以南,赫连沉玉若不是夜寒人的话,恐怕也是横江阵营的顶尖神将。成大事者,必心智坚毅,王爷切记不可真的相信赫连皇子他是被磨去了锐气野心。”
“那你觉得,我带他回去此举……不妥?”我语气平和地问。
腾远山摇了摇头,沉声道:“王爷当年能拿下他一次,那便能拿下他第二次。天之骄子做事又何必投鼠忌器,只是防范之心……却是不可无的。”
“你可知道,我出燕云京之前……定南王也跟我说过差不多的话?”我笑了笑,淡淡地道:“定南湾还给了我一粒合心丹。”
“合心丹?”腾远山很快地便领会了过来,他神情怔了一下,随即低声说:“王爷……王爷打算……”
“定南王的确是让我拿这合心丹控制他。”我点了点头,却轻轻叹了一声:“只是孩子……真的要拿孩子来算计,我还是有些狠不下心。”
腾远山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王爷,若是拿合心丹的话,赫连皇子的确是能控制得住。远山也看过一些典籍,虽然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据说夜寒皇室的男人若是怀孕,的确是十分虚弱痛苦的。但如此行事……的确是……”
“好了。我自信还不至于昏庸无能到会被他使美人计算计到,也不必如此忧心。”我笑了笑,虽然神色很温和,可是语声却隐隐透着一股冷意:“若是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也会让他把代价记上一辈子。”
大概是我话里流露出来了的就到这里的意思,腾远山愣了一下,但是还是很快地说:“那远山没有其他事要说了……”
“日后……你这边的批示卷宗分一半给我。”我点了点头,却转换了一个话题:“不必多说了,以后我们的事情很多。等十万寒山边陲军通通撤回来,整理好编制之后,练兵演练等等的事情……多不胜数,你再怎么忙也忙不过来。”
“王爷……”腾远山静静地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轻声道:“你跟以前,有些不同。”
那瞬间,我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怎么说?”沉吟了良久,我还是问出了口。
“远山原以为……王爷,王爷这一失了忆,因为抛却了前尘往事,固然是会变回以前的洒脱风流……是以,性子微微变了些,也是正常。”
“难道不是么?”我扬起眉毛,反问道。
“王爷的确是恢复了以往的洒脱……只是那份风华,细微处跟当年……还是不一样的。”腾远山微微蹙起修长的眉宇,过了良久,才低低地继续道:“远山或许说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不一样……只是还是能隐隐感觉到,王爷比以前……多了份沉淀之后的耀眼风采。”
“噢?”我感了兴趣,忍不住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千年之鳖成精,深海之贝产珠……这世间的道理便是如此,越是积累、年华久远……光华便越是沉凝耀眼。”
“王爷先前……自小早慧,锐意进取,从未有过一日的失意……而这北疆三年,更是好像蒙尘的珍珠,萧索落寞。远山如今却想,或许这并不是坏事……刚极易折,王爷先前便是如此。而唯有经历了挫折,消磨了岁月,才能成就大智慧。”
“远山莫非也是经历过?”我看着他在夜色中的闪动着温润光泽的凤眸,沉声道。
他静静地望着我,最终只是轻轻笑了笑,摇头。
“那就能看得这么透彻?”我满眼不信的神色。
腾远山凝眸望向远方,过了良久良久,终于轻声道:“远山并不是个透彻的人。只是王爷……远山跟了你二十多年。”
“王爷也该知道,世间有种东西——叫做执念。远山陪着王爷颠簸一生,风光、落魄都经历过了,如今……如今,能看到王爷重崭光芒……远山,心里也……快活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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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我袍袖里揣着装着合心丹的小玉瓶,慢悠悠地往外府的夜寒园走去。
其实本身府里并没有夜寒园,只是赫连皇子既然在那儿住下了,那处院落就被换了个牌匾。
这几天我忙着编制军队的事情,也顾不上去看赫连沉玉,他也没有主动过来找我。
赫连沉玉从身份上来讲,毕竟不是我的宠侍,所以院落也被安置得远了一点。
……
夜寒园外站着几个侍卫,虽然名义上是保护皇子,可是暗地里的意思,恐怕赫连沉玉心里也是清楚的。
夜寒园里,却是桃花满园。
虽然现在是早春时节,可是那份独有的落英芬芳,还是让人一走进去就觉得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