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从小时候开始,就杀过很多人么?”我的语声也变得温柔了些,但是还是问出了口。
他望着我,有些怔愣茫然的眼神,似乎是想到了让他有些恐惧的事情,修长的身子也微微抖了起来。
“别怕……小傻兔。”我把他拉到怀里紧紧地搂住了,语声平稳地在他耳边重复着:“都过去了……别怕。”
“你、你都,都知道了?”这句简单的话,他磕磕巴巴地说了好久才费力地吐了出来,语声里,一下子溢满了委屈和伤心,过了良久,他才断断续续地小声道:“我,我不想那样的……”
“直到……直到出来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原来其他的小孩子……他们,他们是跟我不一样的……”
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那双小狼似的眸子看着我,里面溢满了难以言明的痛楚。
我终于明白,原来他恐惧的不是别的,而是我会嫌弃他的不同。
“原来,原来其他人,他们……他们都跟我不一样……”墨少殇咬紧牙,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你当然跟他们不一样。”我把他拉了过来,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也有些颤抖了:“你是小兔儿。”
是我不知道还能这样……肆无忌惮抱到什么时候的小兔儿。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这样……”他抬起头看我,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又纯粹又剔透:“我也不想……不想杀人的,我小时候……小时候……”
我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唇间,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想开口,可是心里却已经波澜万丈。
我的小兔,你不是人器,你是我喜欢的人。
没有人能伤害你。
否则——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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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西域金雕传信的缘故,腾远山的回信来得很快。
正好我们一行人已经整装完毕准备启程回到北疆,他的信便到了。
依旧是秀丽笔挺的字迹,语气也依旧是简洁沉稳的。
关于赫连沉玉的事情,他也只是寥寥写了一句:赫连皇子聪慧谨慎,绝非能被区区三年屈辱磨去棱角傲骨的人物,王爷若要带回北疆,切记不可失去防范之心。
他如此说,我便已经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赫连沉玉不好对付,是以绝不可为美色而失去了理智。
其实我心里,也跟他有一样的看法。赫连沉玉能温驯到这种地步,就代表他是个非常深沉有耐心的人,而那份毫不隐瞒的通透,都是沉稳睿智的表现。
但是决定已经下了,我也不准备改变。
单论手段智计,我还不至于惧怕过谁。更何况,他在燕云京的确是过得不好,倘若我走了,恐怕无极战西要找他麻烦,这些,都是不得不考虑的。
之后的日子,我便只是通过楚落天等人在朝堂来参与国事,自己已经很少上朝了。
不久之后,无极战西就下了旨,赫连皇子多年来久居燕云京,又是南国人,从未见识过北方的风情,特准赫连皇子随镇北王回北郡休歇游览。
同时,过完年祭之后,燕云京和定南王手下的十万大军,已经开始分批撤回北郡。预计开春的时候,整十万人都能归回北部边防军的编制。而他也按照先前的决定,把北部大军的兵权和新兵符移交给了我,清剿马贼的事情,当然也交给了我。
燕云京一行,算是尘埃落定,本来的几个目的其实也都达到了,说是满载而归也不为过。
只是青门的事情一直压在心头,我打定主意回去勤练枪法,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些事情都刻不容缓。
临行前的事情很多,差不多安顿之后,我也没忘记派人去给云深的母亲送一下金银钱粮过去,后来见云深的母亲蒙苏挽歌的照顾也算过得不错,心里想着下次带夏云深一起过去,便也没有再亲自看望。
后来出行的前一天,我又去了一次墨园。
这次倒没有让苏挽歌大肆迎接,而是从偏门直接入了他的雅阁。
苏挽歌一身湖蓝棉袍,面容温婉细致,那双春山般的眉宇修长中透着温柔,虽然已经近四十岁了,但是却依旧是燕云京顶尖的风流人物。
“镇北王爷。”他这次见我,显然语气中多了股亲近:“这几天便要回去了么?”
“嗯。上次跟苏馆主聊过之后,便觉得归心似箭。”我淡淡地笑着调侃一句,很快地便切入了正题:“其实这次我来,还是有些事情要问馆主。”
“王爷请讲。”他温温一笑,动作优雅地帮我沏了杯龙井茶。
“苏馆主也说过,云深的性子是极倔的,我这次回去,虽然是打定主意跟他说清楚……但是我性子也霸道,再让他心里伤心,是以来求教一番……”说到这里,我脸上的表情不由也有些尴尬。
其实我这辈子,还真的很少因为感情上的事情请教过别人。
我有钱有权,更是深知所有让情人能甜蜜地依偎在我身边的所有小把戏。
可是想到上次让夏云深跪在雪地里最后烧了一整夜的事情,心里便不禁有些发虚。
过去的那些伤痕,都要修补一阵子,我是不愿意再伤了他的,一丁点都不愿意。
“王爷……”苏挽歌却忍不住轻轻一笑,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那双温润的双目里已经漾起了丝柔软的神色。
他又微笑着思虑了片刻,终于还是低声开口了:“王爷……我出这招,可别跟云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