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哥,先别说这些了,你……你还好吗?”
陆嘉树一个箭步迎了上去,手搭在他肩上,有些关切地问道。
“我撑得住。”
凌宇真拍拍他的手,顺势在沙上坐下来,强忍着内心的伤痛扫过众人的脸,“我从未想过会这样处理他的后事,之前还天真地对他说等他退休来接他的班。那时他就知道不可能了吧……”
他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地低喃,“他得了脑癌,本就时日无多,却一刻也不想再等,一定要选在我妈的忌日自杀。他得病的事其他人几乎都知道,就只是刻意瞒着我,而我竟然就从没去深究过……他早就开始安排后事了,遗嘱早已立好,所有的财产都给我,公司的股份也是我的。他就这样走了,甚至没给我留下一句话……”
说到此处,他再也无法忍受,坐在沙上嚎啕大哭起来。
泪水很快就布满整张脸,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所有人的心都被揪得生疼。
他从来没在人前这样哭过,这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一面。
他岁失去母亲,岁父亲也不在了。
从此以后,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亲人了。
陆嘉树蹙着眉,似是马上要落下泪来,一把揽着他的肩膀紧紧地箍着他,轻轻揉搓着他的手臂。
“你还有我们。”
他说不出什么其他安慰的语言,只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让他知道大家都在。
凌宇真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整个人小幅度地抽动着,哭了很久仍旧无法恢复平静。
这是从昨天凌皓死后他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展露情绪,仿佛想把所有的悲伤都融在那些泪里,尽情地哭一场。
如果今天他们不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忍多久。
归洛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表现出什么情绪,但好像看到了自己父母刚过世时的自己。
那时的她没有哭,也没有可以展露情绪的对象,她平静到可怕,然而内心的那种伤痛只能自己承受,可能一生都没法治愈。
现在的他……大概也一样吧?
身旁的林轶正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可是……她现在不怕了。
她有爱她的人了,可以毫不畏惧地继续走下去。
他一定也会的。
她看看那个仍旧沉浸在悲伤中的身影,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凌宇真有些谨慎地问道:“谁?”
吴叔的声音传来——“宇真,二先生和云泽少爷要走了。”
“好。吴叔您替我送送他们。”
他将脸上的泪全部擦干,慢慢止住哭泣。
“我没事了。明天是我爸的告别仪式,你们如果有空就过来一趟吧。这些天应该有很多事要忙,我没时间伤感。”
他站起身子,对众人点点头,“别担心。我应付的来。快过年了,大家好不容易放个假,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就打开书房门向外走去,出门后还回头对他们露出个笑脸。
大家一阵沉默,看他刚刚展示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又马上故作坚强,都心疼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现如今,他们除了能默默地陪着他,在心里祈祷时间抚平他的创伤外,似乎别无他法。
翌日,凌宇真在老吴的陪伴下将告别仪式准备得妥妥贴贴。
前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凌宇真对每个人鞠躬答谢,向所有人宣读悼词,所有事全都亲力亲为,没让凌家人挑出一点错处。
凌皓的死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老吴曾经不止一次地劝过他接受治疗,国内不行还可以去国外,至少要去尝试一下,但凌皓确诊的那一刻却觉得自己好像终于要解脱了,铁了心不肯接受治疗。
最终是老吴妥协了,老泪纵横地由着他任性这么一次。
三年前医生告诉他,如果坚持不接受干预,他最多只能活五年。他接受了。
这个消息本来是被他刻意隐瞒着的,但他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别有用心的人总会注意到什么,特别是凌扬和凌云泽。
两人通过一些手段得知了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似乎是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悄悄地进行着某个计划,想要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做局将公司抢过去。
然而凌皓突然的死亡直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凌宇真继承他的遗产之后,公司将何去何从现在还未可知。
凌皓骗过了所有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自杀计划酝酿了多久,始于苏韵秋去世的那一刻。
他终于看见凌宇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真正在现场感受了一次他演奏时散出的魅力,他觉得自己再无遗憾了。
所以他就这样离开了,去赴那个结婚时对苏韵秋许下的诺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凌宇真这两天拼命地在家里想找到一点他留给自己的痕迹,最终只现了许多他留下来的信——写给苏韵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