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喷泉旁,弗里德看见了站在水池前的人。
她提了一盏灯。在漆黑的夜里格外引人瞩目。弗里德正是被她的灯光所引来。
她站在这里有多久了呢?
“哟,爱丽丝。还没睡啊。”弗里德说的只是一句客套话。含蓄的安都人会回答出来看看月色,而恺耶堤的人则会老实说睡不着。
爱丽丝却是笑着说,“我在等你。”
她笑得格外甜美,恰如沙漠里绽放的花。而在恺耶堤,爱丽丝相当受欢迎。很多人向她表白。爱丽丝都拒绝了。
她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她难道喜欢你?”泽莱斯曾调侃过。
当时弗里德回答,“真的假的?难道我的魅力值上升了?”
只有弗里德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
宴会上带出来的热气都被晚风吹走了,他下意识裹紧外袍,后知后觉地现这个动作如今是多么多余。
“等我干什么?”
爱丽丝眨眨眼,说道,“我想请你留在恺耶堤。”
“……为什么?”
“那里是神眷者的战场。你完全没有必要过去。”爱丽丝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我是说,反正最后看的凯因斯和贝篱的决斗结果不是吗?再不济,只要【诸神黄昏】在我们手上,他们是不敢大范围动手的……”
“事实上。”弗里德不禁打断她的话。“阿尔贝托已经动手了。【诸神黄昏】在我们手上是不安全的。我们跟王室不同,没有经年累月积攒下的权威。要是等阿尔贝托反应过来,或者让王室缓冲起来,我们就真的完了。”
爱丽丝斩钉截铁道,“不会的。王室已经沦为丧家犬,贝篱则投鼠忌器。他默认了我们在凡赛尔设下的决斗就说明他本人并无信心。我们已经将那高傲的神拉下泥潭,从此神眷者和普通人再无高低之分。你已经做了足够多了。接下来只需收获果实。”
她的语气越缠绵,“弗里德,种出的花是需要人欣赏的。同样,种出的果实需要人收获。你已经迈出最艰难的一步了。为此,你花费了许多时间,消耗了最为宝贵的青春。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成为了胜利者,你有收获胜利果实的资格。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王座……”
“恺耶堤……斯特利尔……都会是你的。你能给这片土地带来新生。这不比孤零零地死在尘土里更好吗?”
少女的眼眸是那般明亮。她像是看到了初升的朝阳。弗里德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希望与渴求。
他的态度有些软化了。“你是在以什么身份劝阻我呢?”
“爱慕你的人。”爱丽丝表达爱意向来直来直去。
她牵起弗里德的手,手上传来粗糙的触感,那是弗里德的手套所传来的。“听我说,弗里德。我知道你曾经有过挚爱。但人是需要向前看的。你的人生还很长。我不会要求你现在喜欢我,但我希望你能试着接受我。你不是想开一家咖啡厅吗?我会帮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回头为止。我们的咖啡厅能开在斯特利尔的大街小巷,我们的咖啡将进入所有人的家中……”
“而我们……将成为世上最为恩爱的伴侣。留下来吧,弗里德。未来如此光明,你为什么要放弃呢?我想,你曾经的爱人一定不会希望你沉溺于过去。怀揣着过往,漠视未来有什么意义呢?”
弗里德这时才开口问道,“你认为我到凡赛尔去,是无意义的吗?”
“是的。你只是送出宝贵的性命。”
弗里德低声笑了笑。他已经成长为一个颇具魅力的男人。诚然。他没有俊美的样貌,但他身上却有着阅历和经验的沉淀气质。那像是一颗被锁在衣柜里的种子终于芽一样。弗里德的智慧、绅士与牵引力让他成为了很多女人择偶的标准。
“或许我该考虑一下。”
“那……”
爱丽丝的嘴唇被食指轻轻抵着。
之后,弗里德又伸出手,向她出邀请。“女士。我能请您跳一支舞吗?”
爱丽丝同意了。她没有问弗里德为什么知道自己会跳舞,也没问为什么两个人在黑夜里跳。
这些问题的答案,二人都心知肚明。
伴奏是二人的步声。
伴舞是洒下的月光。
弗里德对于宴会舞蹈还不熟悉,他的动作略有些僵硬。而爱丽丝已经如蝴蝶般,轻盈优雅。
她靠在弗里德的臂弯里,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现的?”
“女士,您从未想过掩饰。”
“所以你猜出了我的名字。”
“符合您特征的,我只能想到一人。”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能死而复生吗?”
“曾经好奇过。”
“曾经?”
爱丽丝抬头看他。
弗里德却反问。“您害怕死吗?”
“不会有人不害怕死。”
“既然害怕死亡,为什么不远离战场?”
“妾身害怕死,但同样害怕一无所有。”她说。
“玫瑰是难以生存在野外的。即使它能从土地中汲取营养,即使它的根茎更为坚固,它依然会死亡。静悄悄地……谁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