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大多是年长者,许多青年及少年人则候在厅外廊下,他们从两侧廊头站至廊尾,乍一看去望不到尽头,足有数百人之众。
他们皆向常岁宁行礼,又于行礼之后,以目光追随着那道墨白色的女子身影。
他们都很清楚今日这一面代表着什么,从此后,他们将与这个少年女郎形成一段紧密的上下从属关系,为她效力,凭她差遣。
常岁宁踏入厅内时,崔家族老带人迎上了前来。
须银白的老人抬手施礼:“老朽见过常节使……”
常岁宁还礼之后,抬手相扶:“老人家不必多礼。”
老人侧身相请:“常节使请上座说话。”
戴从也抬手,做出相请的姿态。
常岁宁看向他们示向的上正座,含笑道:“我为客,居主座恐有不妥。”
戴从未来得及说话,崔氏族老已再次抬手,道:“节使身份贵重,无有不妥。正如君临臣邸,难道会有君居于次座之理吗?”
老人苍老的声音有些沙哑,无半分谄媚奉承,而透出别样庄重肃穆之感。
今聚于此,一切已然不必多言。
常岁宁遂于上落座。
族老带着崔琅在前,领着身后族人,向常岁宁深深拜下。
卢氏此番入太原,带来了崔据的亲笔书信,其上已为这一支族人指明了今后道路,令迁居太原的族人尊崔琅为新任家主,又交待崔琅一切听从长兄崔璟的安排行事。
而最重要的一件交待,则与他们此时正缓缓拜下之人有关。
从家族中被分割出来的疼痛,身处动荡时局下的茫然,家族倾塌的颓败,以及祖父之死、父亲身陷牢狱的冲击……此一刻齐齐涌现在崔琅心头,刺得他眼眶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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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躬身执拜间,只听身侧的族老拿苍老的嗓音道:“老朽在此,代新任家主及族中上下,以表跟从常节使行事之心——今后,我崔氏数百名族人,愿倾微末之力,秉忠贞之节,为节使效犬马之劳,继之以死!”
老人话至此处,再次深深拜下:“惟愿节使不弃!”
老人的声音为这份承诺更添分量,崔琅压下泪意,跟着深深下拜:“惟愿节使不弃!”
崔琅身后的族人们亦纷纷跟从着拜下,从厅内,再到厅外,他们拜下的动作,如被风拂过的山巅草木,就此弯下了脊梁,却仍保有不灭风骨。
他们身后,此刻天际开阔,有风扫过青天,带走了漂浮着的云纱,放眼望去,天愈湛蓝高远。
见常岁宁很快与崔氏族老和崔琅商议起了之后的用人之事,戴从适时地从厅中退了出来。
看着头顶的蓝天,又看了一看脚下踩着的大地,戴长史心底莫名有些虚。
这里可是太原……老李家迹之地,藏着龙脉在呢。
戴长史回头看了一眼厅中共商大事的人影,总觉得这反造的,实在有些过于不避讳了。
如若李家列祖列宗在天有灵,此刻大抵正在骂骂咧咧。
戴从有心想要去烧一炷香平息一二,但转念一想,倒反天罡到这般地步,烧香都显得像是挑衅似地,大约只能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于是只能作罢。
戴从自去料理各处事务,如此直至晚间,才得以再次见到常岁宁。
“此来并州,多谢戴长史费心安排。”常岁宁先与戴从道了谢。
“节使言重了,这些皆是大都督的吩咐,在下只是听令行事。”戴从拱手道:“大都督早前便料到节使会来太原,遂令在下在此相候。”
又道:“此外,大都督有言,节使凡有差遣,一概视作大都督之令,并州上下必当无不遵从。”
常岁宁坐在那里,眼底现出少许安定之色,先慢慢点了头,才问:“你们大都督他近日可有来信?此时与北狄的战况是何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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