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个江湖骗子出身啊。
原想着,能混个小管事,管上个数十人,人生就已经到顶了,死了也能光宗耀祖了,可如今……
常岁宁反问他:“你觉得自己做不好?还是你不愿意?”
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沈三猫只觉得眼中那股子酸涩直冲天灵盖,冲得他浑身血液都快翻涌冲撞起来,片刻,他蓦地撂袍跪了下去,双手伏地。
声音微哑却坚定有力:“小人定会竭尽全力,替女郎将作坊守好、守富!”
不似往常那般谄媚恭维,也没了那些花里胡哨的缀辞,仅有“守好”,“守富”这稀疏平常的四字。
从堂中退出来后,沈三猫依旧觉得脚下有些不切实际的虚浮之感。
沈三猫离开此处,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猫叔,您怎么哭了?”等在外头的阿芒迎上来,吓了一跳:“女郎斥责您了?”
沈三猫甩了甩被阿芒揪住的袖子,负在身后,悠哉哉往前走。
阿芒见状眼角一亮:“……女郎夸您了?猫叔,您该不会又‘升官’了吧!”
“这回女郎又给了多少人让您来管?十个?”
“一百个?”
“该不是上千人吧!”
阿芒说话间一直在留意沈三猫的神情反应,说到此处,阿芒极度兴奋之下,像一颗马瓟瓜一样弹蹦了起来。
阿芒边走边蹦了好一会儿,沈三猫才刻意拿云淡风轻的口气说起女郎对自己的委任。
“……四大作坊?!”阿芒瞠目:“猫叔,你懂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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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懂今日学,明日不就能懂了?”沈三猫瞥他一眼,继续往前走:“人要脑子干什么吃的?”
阿芒跟上去:“那您打算跟谁学?”
“女郎已为我找好老师了。”沈三猫思量着道:“等晚些,我得私下再去单独拜见一下这位老师才好……”
是以,天色将暗之际,沈三猫拎着两壶自费买来的好酒,找到了孟列。
同一刻,骆母“金婆婆”,带着儿媳和孙女,正和荠菜一同往常岁宁的居院而去。
“郝统领……”金婆婆有些不安地试探着问:“大人日理万机的,突然叫我们过去,可是我那不孝子又做了什么蠢事,给大人添麻烦了?”
她眼瞅着那不孝子成日端着张臭脸,做起事情来,好似头不甘上磨的驴,怕是迟早都要将磨盘拉翻!任凭是脾气再好的东家,只怕早晚也要被他惹恼的!
“女郎未有明言是为何事。”荠菜宽慰一句:“但婶子且安心,料想不是什么坏事情。”
金婆婆向荠菜道着谢,稍稍安下心来。
常岁宁已经沐浴罢,难得换了身宽松柔软的月白裙衫,微湿的乌半披着,盘坐在临窗的凉榻上,面前小几上面堆放着一摞正在处理的公务。
不时有习习晚风自窗外飘入,荡起纸墨与少女身上皂角的清香。
待骆家三人进来,常岁宁适才搁下笔。
金婆婆带着孙女和儿媳行礼。
常岁宁让她们都坐下说话,讲明了让她们前来的原因。
金婆婆听罢甚是意外,原来大人此番不是为了她那倒霉儿子,而是为了她的乖孙女?
“大人您的意思是,想让溪儿去作坊中学着做事?”骆妻柳氏既觉受宠若惊,又觉忐忑:“可溪儿她性情内敛,又不曾如何与人打过交道,只怕她会辜负大人的栽培之心……”
尚有些不能回神的骆溪欲言又止间,只听自家祖母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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