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分明问过他,那阵法后续对他是否还有影响,可他一边给她看着手臂上的疮疤卖着惨说【都熬过去了】,一边却在同她说假话!
看着总在卖惨的一个人,然而真正的惨处,他竟一字未提。
难怪当初她离京时,他便一副可怜模样,说让她把他也带上,原来那时他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幸好,幸好还有一线生机在。
这一线生机竟在她的身上……?
常岁宁不觉间皱紧了眉,她飞快地看信,却又不敢遗漏半字。
天镜将一切都告知了她。
包括他与无绝分别时,无绝的去向,据说是从江州动身,往东北方向去了。
自江州往东北而行,过黄山,便是宣州,自宣州再往东,不远便是和州……如此便和暗桩递给孟列的消息对上了,无绝此时应当就在和州附近。
由此也可侧面说明,天镜信上之言,应当不假。
看着眼前信纸之上那道骨仙风的字迹,常岁宁反复思索着天镜之言究竟可信与否,她从各个角度去设想,都想不出天镜蓄意来信欺骗她的可能。
天镜出宫了,且他在信上直言,他身边有奉圣命随行的护卫,他来信时特意避开了他们,并答应为友人无绝保守秘密——他称无绝为友人。
他还说,若来日有独自行走的机会,会亲自来江都拜访。
至于为何来信,天镜在信上也说了原因,他笔下的原因有二,一是不忍见友人孤苦,二是,他认为她有知晓全部真相的需要及权利。
常岁宁拿着这张密密麻麻的信纸,久久未能平复心中波澜。
所以,她的还魂,竟不单单只是孟列和无绝的个人意志使然,更是无绝的师门,谋划了整整数十年的一局救世之棋吗?
常岁宁静坐原处,只觉此刻身处的这方天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变形,令她一度有着难以分清的似真似幻之感。
“大人?”
吕秀才略微提高的声音传入耳中,常岁宁微转头看向他的一瞬间,方觉身边万物逐渐归位,虚幻之感渐次散去。
见她回神,吕秀才才笑着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冉女史这一折汇总上,提到了无二院下月初挂匾之事,说是择了几个日子,想让大人选一个,同时询问大人到时是否要回城中亲自挂匾。”
自从常岁宁令人誊抄藏书及建立无二院,广招天下学子的消息传开后,这一个多月以来,江都已经聚集了许多文人,都在等候无二院建成,以及打听考核入院的规则,甚至有甚者已经开始自行备考了。
前不久,刺史府还捣毁了几个“备考窝点”,有人私下打着【有亲戚在刺史府做事,知晓无二院考核试题】的幌子,欺诈那些入院心切的读书人。
骗子被捉拿归案后,刺史府已将赃银返还给那些被骗的读书人,并加以教导,让他们不要惦记那些歪门邪道,如有再犯,直接禁考。
为了更好地杜绝此类事的生,沈三猫还在无二院刚拉起的院墙外贴了告示,声明如今无二院试题未定,绝无外泄的可能。警醒那些求学者,珍爱钱袋,远离诈骗。
院内各大学馆仍在修建当中,但名号已经打出去了,为更快推进此事,当下还需先挂匾,之后便可将考核之事定下,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即可正式揭匾投入使用,让经过考核的学子们入学受教。
吕秀才将姚冉写下的那几个挂匾的日子交给常岁宁过目择选。
常岁宁看了看:“定在下月初七吧。”
“那便只剩下八日了。”吕秀才又提醒一句:“那日是乞巧节。”
常岁宁点头:“乞巧节的起源,本意是向上天祈求巧艺,而非所谓良缘。授之求学者一技之长,使之以此立足立世,恰符合无二院的立院本心。再者,在闽南之地,亦有着学子在七月七当晚当日设贡果拜魁星,以求文运昌隆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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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又多将乞巧节称为女儿节,选在此一日挂匾,也可证明无二院愿意广收女学子的说法并非谣传。
吕秀才应声“是”,提笔记下,以备回复,又问:“那大人到时是否要回去主持挂匾之事?”
这座书院与其说是江都的,不如说是大人的。
“不一定,让他们不必特意等我赶回,一切事宜照常安排即可。”
吕秀才应下,又向常岁宁请示了其它事,常岁宁一一答了之后,继续拆看余下堆积的书信。
吕秀才执笔书写之际,悄悄看向自家大人,不知为何,大人明明在很认真料理公事,却又同时给他一种心不在焉之感,或者说是在一心二用。
是因为方才那封让大人走神的书信吗?
将一切堆积之事处理完毕后,已近午时,常岁宁拿起天镜那封书信,忽然起身来,道:“我要外出几日,有劳吕先生多费心帐内之事。”
吕秀才一下没反应过来,但还是赶忙应“是”,起身施礼。
常岁宁取过曜日,离帐而去。
恰遇常阔迎面而来,常岁宁本就要去寻他,此刻见了人,便道:“阿爹,我要外出一趟,最迟六日折返。军中大事昨夜皆已部署妥当,这六日间,凡涉军务之事,或有异议之处,便皆由阿爹全权处置应对。”
这些对常阔来说都不是难事,而常岁宁因任江都刺史之职,肩负刺史重任,又因海战的特殊性,抵御倭军乃至倭寇往往皆非短时日内可以结束的战事,种种特殊之下,故而她并不受战时主帅不可随意离营的约束,平日主要是由常阔这个副帅老将代为坐镇军中。
此时,常阔边点头边问:“是要回刺史府去?出什么急事了?”
“不,我要去一趟和州,把无绝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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