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镜国师听出了帝王于道法之外的弦外之音,遂问道:“陛下是在为是否要应允宁远将军为江都刺史之事而犹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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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册帝未有否认,道:“他们有人说,若开此先例,日后人人皆效仿,居功自大,索取要职……长此以往,朝廷威严安在。”
天镜国师一笑:“此言便多虑了,宁远将军之功,岂是‘人人’能效仿的?”
这世间之大,却也不过一个宁远将军而已。
圣册帝也微微笑了笑:“是,褚太傅也是这般说的,太傅言,若人人皆可立下如此奇功,莫说一州刺史之位,便是让他让出礼部尚书位,也未尝不可——”
太傅此言,很是大义凛然,但彼时许多朝臣听在耳中,只觉这话中似乎夹带私货……毕竟太傅想要辞官之心,众人有目共睹。
天镜捋了捋银白的胡须,一双眼睛甚是清明:“如若宁远将军并非殿下,而是寻常武将,面对如此要求,圣人还会这般犹豫吗?”
“无论是何人,只要此人有希望守得住扬州,于如此时局下,朕都只能答应。”圣册帝道:“朕不能纵容倭寇肆虐……否则,朕将成为史书之上的千古罪人。”
而她清楚,最有希望击退倭寇的,正是阿尚。
天镜便问:“既如此,陛下又究竟因何而犹豫呢?是恐宁远将军怀有异心,据江都而自立吗?”
圣册帝一时未语,只看向手边几乎堆积如山的急报,现如今,有异心者方是常态。
天镜了然叹息道:“陛下有时不妨换一条思路,平徐贼之乱,守江都抗倭寇……至少于此时大局而言,宁远将军是在帮陛下,与陛下一致对外。”
“是,她只是在帮朕的同时,同朕换取她想要的。”圣册帝的视线仍在那些急报之上:“她以军功换取可为她所用的一切,壮大自身……她是在光明正大地同朕做交易,就如同她当年面对她父皇时一样。”
停顿片刻,圣册帝的声音更低缓了些:“所以,她是将朕当作一位帝王,而非母亲。”
听至此处,天镜才觉恍然。
原来真正令这位帝王不安与介怀的,是帝王和母亲的区别。
他自然不会天真感性到认为,这位君王当真只是执着于寻回那份丢失的母女亲情,真正被她所看重的,或许是母女关系所能带来的天然利益捆绑。
帝王擅权术,也很擅用“母亲”这个身份。
没有这牢靠的亲情关系作为保障,于帝王而言,那位宁远将军所带来的一切,便都是不可控的。
他或该劝陛下再放开一些,不必这般执着于将一切都握在手中,而忽略了真正的和解之法,然而……
天镜在心底摇头。
可是,正是这份乎常人的掌控欲,驱使这位陛下一步步走到了这个位置。
她的存在,便是为了掌控。
他曾也劝过,但劝不得,也无任何人和事能够动摇她。
天镜只能道:“陛下还当着眼于当下……”
“当下……”圣册帝缓声道:“朕,只能答应她。”
但是,她也一定要将她的阿尚找回来。无论是帝王之术还是出于一位母亲的弥补之心,她都必须找回阿尚。
……
次日,早朝之上,圣册帝终究应允了宁远将军请任江都刺史的提议。
仍有官员试图反对,但已注定徒劳。
听着帝王已着令拟旨,魏叔易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近来此事悬而未决,他几乎每夜都会梦到常岁宁,且梦中十分惊悚,她的脑袋不在脖子上,而总是被她拎在手中……
她那句“提头来见”,将头押在赌桌上的行为,于旁人听来,或只是个表决心的说辞……但因为他知道得太多,这说辞便很不由人地在他脑子里成为了确切的画面。
这画面对一个怕鬼的人来说,近乎是歹毒的。
现今她得偿所愿,这被她拎在手里的脑袋,好歹是能暂时安回去了。
或许他该给她写一封道贺信……倘若他能鼓足勇气的话。
早朝之上,除了敲定了任命常岁宁为江都刺史一事外,也将常阔的封赏一并定下了。
早朝后,封赏的旨意先行抵达了兴宁坊骠骑大将军府——不过,很快这匾额便要改换为忠勇侯府了。
常阔因功被封为忠勇侯,食邑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