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粼闻言目露思索之色。
那些船上未挂帅旗,但离得更近一些,胡粼即可辨认,这些多是寿州和光州官府的战船。
他心下又稍定一些,但仍然保持警惕。
直到他的船停下,他见得最高的那只楼船之上,有一道负手而行的少女身影,带着士兵自二楼走下。
两船相接,胡粼带人上了那只楼船,借着四下灯火,只见那带人走来的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与他长女一般年纪,未施粉黛,不曾着裙装珠花,只一袭鸦青色束袖常袍,及一副令人无法忽视的好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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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除此之外,对方行走之间的气势,莫名让他想到了……
那少女走来后站定,即抬手与他们行礼:“在下常岁宁,见过胡刺史与诸位将军。”
她手中托着一物,胡粼回过神来,令人接过后查看,只见是她的将军令牌。
确认了身份,胡粼立时还礼:“原来果真是宁远将军在此……我等有失远迎了!”
且不论他如何看待这位评价褒贬不一的少年女郎将军,单说现下对方出现在此处,于他们汴州而言或许便是转机,他自然要拿出重视礼待的态度来。
常岁宁请了他们去船舱内相叙,边与下属吩咐道:“请肖主帅来此。”
“是!”
胡粼几人闻言更是意外——作为主帅的肖将军,竟然也亲自来了?
肖旻闻讯,很快带人从另外一只战船上过来,双方见礼后,适才先后坐下说话。
胡粼心下仍然惊异难当,难免要先问一句:“肖主帅与宁远将军,是何时带人赶到此处的?”
他问话时,是看向肖旻的。
然而却见肖旻看向了盘腿坐在一旁的少女。
“半月前。”常岁宁答。
“半月前?!”胡粼身侧的一名武将大惊,蹦出一句地方话:“我嘞乖乖!”
半月前就到了?这咋么可能嘛!
“的确是半月前。”常岁宁道:“早在正月底,徐正业使三万兵马攻打淮南道之初,我们便已经出了。”
她解释道:“早在上元节前,战船便已调集完毕,之后我们从寿州码头出,沿淮水而行,行至淮水与汴水相接之处,遂改道汴水,一路北上行至此处。”
淮水一带,一直都在他们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与汴水相接处,距扬州尚有距离。
且那时徐正业令葛察葛知庆出兵攻打寿州,他们则派出了楚行领兵前去迎战,恰借着楚行等人行军的掩饰,避开了徐氏大军的监查视线。
徐正业借出兵声东击西的同时,她也借了迎战之举“暗度陈仓”。
顺利上了汴水后,便彻底远离了徐氏大军的视线。
沿途有可能惊动到的地方,包括寿州与光州,则提早打点过,事关行军要密,寻常百姓唯恐惹祸上身,也皆不敢多言,当然,动乱之际真假消息掺杂,纵然稍有风声传出去,也不足为患。
且之后忽降大雨,水面之上朦胧不清,更好地掩藏了他们的踪迹。
但率先到达的常岁宁没想到这场雨一下便是近十日,拖住了后方水陆两道并行的徐正业的行军进程。
此事利弊参半,她由此多了半月余的练兵时间,士兵们的精力体力也得到了很好的恢复。
但同时,长时间的掩藏踪迹便也成了难事,需要时刻紧盯各处,以免行踪走漏出去,致使伏击计划暴露。
“我等也时常令水军出汴州巡逻……竟从未察觉到肖主帅与宁远将军的踪迹!”胡粼身边一名武将面上仍有惊色。
“因为宁远将军在各河段皆设下了哨兵。”肖旻道:“每逢汴州水军巡逻到附近,我们便会临时改换藏身之处,以免暴露。”
那武将不由瞠目,下意识地看向常岁宁,每次都避开巡逻水军的视线,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胡粼则忍不住问:“敢问肖主帅,此番带了多少兵马潜伏在此?”
肖旻:“七万。”
“七万!”那武将又想直呼“乖乖”了,照此说来,远不止附近这数十艘战船了!
这藏起来,可就更加有难度了!
胡粼也惊愕难当,他作为汴州刺史,竟不知汴水河上藏了七万大军,且已有半月!
当然,汴水主河道足有千里余不止,巡逻时自然不可能做到毫无遗漏之处,但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在此处潜伏半月,仍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而从肖旻的话语中不难听出,这一切似乎皆是这位宁远将军在指挥。
胡粼忍不住问:“宁远将军很熟悉汴水河道水域,及水战之道?”
这些自京师派出来的大军并非水师,若无精通指挥水上行动之人,上了宽阔的水面,莫说躲藏踪迹了,怕是连方向都要分不清的!
“来之前,我看过汴水的水域图。”常岁宁一笑:“此外,我很喜欢读兵书。”
胡粼面色一阵变幻:“……”
不是,这说白了,不就是纸上谈兵?
现在的年轻人,纸上谈兵竟能谈得这般出色吗?这真的合理吗?
他尚存疑时,只听阿点在旁好奇问道:“我们阿鲤可是将星转世,你们在汴州,没听说过吗?”
胡粼:“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