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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篇檄文,不单有挑拨离间之用,还是一道激将法。”
扬州,匡复上将军府中,徐正业冷笑着将几封密信摔在几桉之上:“这就是她的目的。”
近日,那些或明或暗支持他的各方官僚士族,几乎全在催问他何时兵继续攻打淮南道,甚至质问他,为何一直缩居于江都之地不前,大计如此迟缓,究竟何时才能扶持太子登基?
有甚者,更是直接向他下了“通牒”,明言告知他,若多少日内攻不下淮南道,便撤回对他的钱财兵力资助。
“……难道这些人全是蠢货,竟看不出那狗屁檄文是在离间吗?”徐正业麾下一名武将忿忿不平道:“近日军中也多有不服管教者叫嚣,全是他们的人在作祟!”
他口中的“他们”,便是徐正业的那些支持者了。
他们出钱出人,徐正业军中各处,都有他们的人在。
所以从某方面来说,徐正业便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他们。
利弊参半,这天下本就没有白得的好处与“帮助”。
“他们可不蠢,他们比谁都精明。”徐正业微微眯起冷然的眼睛,道:“他们对我一直存有疑心,只是当下借着这道檄文作了出来而已。”
“在他们眼中,我收了钱,就该为他们好好办事……如今见我拥兵于江都,难免要信了那檄文三分……”
那檄文上称,他匡复李氏江山之说是假,实则欲在江都金陵之地自立为王。
在这个说法当中,那些世家豪族们,更见不得的是后者——花了大把银子,出了大把力气,怎甘愿平白为他徐正业一人做嫁衣?
那武将看着那厚厚一沓的密信公文,想到自己近来在军中的憋闷,不由啐道:“这些人真拿自己当主子看了!”
徐正业反倒平静下来,面上再没了怒气:“现下和日后,都还要多仰仗他们行事。”
换而言之,此时尚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他的大业,不仅需要财力物力人力做支撑,还需要那些盘踞各处的势力,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在那之前,他的“匡复”名号,绝不能丢弃。
不想丢,就不能一直窝在江都,坐实那欲自立为王的“恶名”。
“她之所以激将于我,不外乎是清楚江都之地易守难攻,她不愿强攻,白白折损兵力,故而设下此计,借各处向我施压,逼我主动出兵……”徐正业看着手边那篇檄文,道:“这小女娘之言,看似狂妄,实则谨慎算计。”
倒不知这篇檄文,究竟是谁人给她在背后出的主意,常阔?还是那姓肖的?或是另有高人谋士指点?
在徐正业看来,这篇檄文之所以以常岁宁的名号宣出,不过是因为她身上有将星转世之说,借此更好引人瞩目而已,而不代表一定是她个人的主意。
“那大将军眼下是何打算?”武将憋着气问。
徐正业眼神幽冷:“既然‘她’这么想让我出兵,那就不妨顺水推舟,依了她的激将法。”
那名武将闻言立时抱拳自荐:“属下愿领兵前往,取回常家父女级,为大将军破除不利谣言!”
那小女娘张口就替他家大将军断死期,闹的人心惶惶,实在该死。
更何况,他本姓葛,死于常岁宁刀下的葛宗便是他堂兄,兄弟二人的感情虽不见得如何亲密深厚,但同为葛氏兄弟,在军中一荣俱荣,利益息息相关,这口气他必须出了,此仇他必报不可!
“好。”徐正业赞赏地看着他,道:“那便由知庆先行率三万精兵攻打寿州,先探一探他们的布防虚实。”
葛知庆神色一振:“属下领命!”
一旁的骆观临闻言神色微变,欲言又止。
定下了进攻路线之后,葛知庆即领了兵符而去,迫不及待前去准备点兵事宜。
不多时,徐正业由议事厅中行出,步下石阶,在一只半人高的莲缸前停下脚步,去看那缸中水,道:“过了上元节,天气果然一日日暖了……”
他身后跟着一名挽着拂尘的道人,闻言会意一笑:“贺喜徐公,东风已至了。”
天暖水清,水面不再结冰,万事俱备之下的东风便到了。
“我本不愿这般着急行事……”徐正业看着那如镜般的水面,道:但如今有人自作聪明。”
他原本可以等到各处计划的更妥当一些之后,再行实施计划,可这篇檄文让他处境突然紧迫,不得不尽快付诸行动。
说到那自作聪明的少女,胸有成竹的徐正业只觉好笑,便笑问了道人一句:“依真人之见,那七十三日之说,是否有几分可信?”
“妖言惑众罢了。”道人拈须道:“贫道观徐公之相,大业将成,不必将区区女子无稽之谈放在心上,若徐公认为那女子会是个变数,来日除去即可。”
“不必我去除,她也要为自己的狂妄之言承担后果……”徐正业不以为意地说了一句,看着水缸之中倒映着的蔚蓝苍穹,道:“江都是个好地方,易守难攻,繁华富庶,适宜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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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龙不可长潜于渊。
他志不在区区江都,江都地处边缘,终究不适宜作为政治经营之所,他之志,远不止那少女檄文中所言那般欲在江都称王,这里只是他的起步之地,注定不是他最终要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