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方才在塔中少女靠近她时,那微有些白的唇。
明洛静静看着那似乎从来不懂得女子言仪为何物的少女,帮着那僧人一同摆好斋饭后,便端起米饭,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很快便将一碗饭和两碟素菜吃得干干净净。
放下碗筷后,便转身去了一旁的木桶中取水净手。
背对着众人净手间,常岁宁摊开手心,看着那枚黑石扳指。
这是方才那位送斋饭的僧人在与她一同摆饭时,偷偷交给她的。
是无绝觉她未拿此物后,又专程让人送来给她的吗?
察觉到明洛一直在盯着自己,常岁宁借着擦手的动作,顺势将扳指收了起来。
见常岁宁自行折返回了塔中,明洛眼底思索之色更甚。
塔内已经清理干净,只是门窗仍大开着通风,天色本就阴沉有风,塔内便好似被凉意洗了一遍,火烛烘出的暖意全被洗走了。
明洛进了塔中,只见那少女已经履行起了吃饱饭便抄经的承诺,身姿坐得笔直,神态也很认真。
明洛跟着走了过去,坐下。
接下来半日可见,她对面那少女无半分懈怠,除了偶尔起来活动一下身子伸个懒腰,其余的时间都在认真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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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色暗下时,又有僧人来送了斋饭,常岁宁遂搁下了笔。
明洛也起身,在经过常岁宁的经案时,停下了脚步,垂眸看了一眼,不禁觉得讽刺。
她似笑非笑地道:“看来常娘子的确很喜欢崇月长公主的字。”
刚走出两步的常岁宁闻言并未回头,只随口道:“难道明女史不喜欢吗。”
明洛无声冷笑。
她此时虽觉看不透对方真正的想法,但她也不必去管其它,今日一整日下来,对方明面上的确并无值得一提的异样,不是吗?
既然没有异样,那便不是。
既然不是,那便最好永远别是。
用罢斋饭后,常岁宁假模假样地在天女像前上了一炷香,便在僧人的指引下,去了塔内的独室歇息。
此处是午后专为她收拾出来的下榻之处,这三日“为表祈福诚心”,她吃住皆要在塔内,不可擅自离开。
常岁宁歇下后,明洛离开了天女塔。
她在圣册帝临时处理政事的书房外等了许久,才见书房的门被打开,一群大臣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
这些官员们的脸色大多都不太好,且看起来应当是有过争吵。
明洛未急着让人通传,因为书房内还有人在。
圣册帝单独将崔璟留了下来说话。
“这是午后自并州而来的密信……崔卿且看看吧。”圣册帝的脸色有些凝重:“此事朕想听听崔卿的看法。”
并州是崔璟所领之处。
崔璟自内侍手中接过了那封密信。
两刻钟后,崔璟方才自书房中出来。
明洛上前向他行礼:“崔大都督。”
崔璟与她颔。
“那些道州来的流民,不知可安置妥当了,是否有伤人闹事之举?”明洛询问道。
“已安置妥当,禀明了圣人。”崔璟答话间,脚下未有停留。
明洛微抿了抿唇,只能道:“崔大都督慢走。”
她这才去见了圣册帝。
书房的门紧闭着,明洛将今日常岁宁在塔中的举动事无巨细地禀于了圣册帝,除了对方说要与她交换秘密那件事。
一整日未曾有过片刻歇息,被诸多急务压身劳神的圣册帝,此时闭着眼睛靠在椅中,让人看不出除了疲惫之外的任何情绪。
直到,她开口问:“……究竟为何会起火?你是否查清楚了?”
这句问话,令明洛无声紧张起来。
求生的本能告诉她,她不能在姑母面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哪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也当说出自己的猜测,以供姑母分辨。
她事后反复想过了,当时就在常岁宁靠近她,说出那些话使她失神的时候,忽然就起了火……这时机太巧合了不是吗?
有时,巧合二字意味着很多可能。
她该说出这个会延伸出许多可能的巧合吗?
就在圣册帝睁开眼看过来时,明洛强自定了定心神,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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