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捏着一串碧玺主子:“哀家并不是在帮她。”
孟姑姑低头不语。
她自然明白,太后出言拦住了皇上,面上是对贵妃有利,可实际上,万事都自有其代价。
正所谓爵以赏功,禄以酬劳,嘉奖是要给立了功出了力的人。
可这回贵妃却是犯了错以后,反而得了个好处。面上看着占便宜,实则要吃亏:皇上已有立第二位贵妃的准备,却没能立成,那么对这位独一无二的贵妃,无形中要求就会提高。
总得配得上这份圣恩。
贵妃要还是从前那样挑衅皇上的威严,只怕会不断消磨跟皇上的情分。且贵妃又没有子女傍身,要是哪日皇上真的觉得高氏不配做这独一无二的贵妃,她又能有什么下场。
太后能想明白这些,但她是不会在意
贵妃的。
她行事只按着自己的道理来,贵妃能在这宫里活下去就活,活不下去也只好给别人腾地方了。
孟姑姑见太后又念起了佛,开始祈祷‘漫天神佛显灵,皇后有孕’,就悄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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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过年大典后,高静姝再次佩服起了太后娘娘。
从专业眼科医师的角度看,太后如今五十四岁,已经是花眼的年纪了,看近的细的东西都该很不舒服才是,但她老人家仍旧坚持着捡了一个时辰的佛米。
自然,高静姝不可能在一旁袖手看太后拣米。
她同样也得干起来,每拣一粒米还需要念一句吉祥话。
太后口中念得就是:佛祖保佑我大清早得嫡子。
高静姝自然也不敢在这时候搞创新,也跟着祈祷起皇后得子来。
可是……她心里却是知道的,皇后娘娘的嫡子七阿哥,确实是会出生的,可那孩子周岁夭折。仅一年后,皇后就于南巡途中崩逝于济南,只怕跟再次丧子关系甚大。
三个月下来,高静姝早已不再将这些人当成历史书里的人,他们会说会笑,活生生的有喜有悲有算计。
尤其是皇后待她真是没说的,统御六宫更是公正娴熟,人人敬服。高静姝只盼着富察皇后好,绝不盼着她早逝。
于是她就修改了祝祷的词汇。
太后出声祈祷,高静姝便只是喏喏动嘴默念,免得扰了太后——万一她老人家卡壳了,可就是自己的过失。
旁边孟姑姑却定神看了
看贵妃的口型。
等终于拣完佛米,太后便让贵妃去东稍间用饭。
到了太后这个地步,大宴上自然都有皇后带着妃嫔左右服侍,可素日里她其实更愿意自在用膳,不必有个时刻观察自己眼色,或者劝膳的妃嫔在边上。自己用还自在些呢。
高静姝告退后,孟姑姑就道:“奴婢留心看了,贵妃娘娘就祈祷着两句:一句是跟着您说佛祖保佑皇后娘娘早日诞下嫡子,另一句是祈祷皇后娘娘的嫡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太后的眉间肉眼可见的就舒缓了。
于是下午,太后就给了贵妃一个恩典,许她亲手给自己剥一个橘子。
没错,能伺候她老人家就是恩典。
高静姝先要了水浣手,用胰子细细的将手洗干净,又用细棉布擦干双手。这才剥了两个橘子,还特意剥的形状优美,皮都是花瓣样散开。
这样认真的洗手倒不是特意讨太后的好,而是她自己的习惯。从前在实验室和医院奔波,一天下来不一定摸过什么脏东西,所以养成了她洗手格外仔细的习惯,还遗憾这里没有流动水。
一朝回到古代,没有抗生素没有各种药物,她可不打算考验下自己的身子骨,凡入口的东西就更讲究了。
孟姑姑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太后吃了两片橘子。
她可是知道:旁的嫔妃剥了柚子橘子等果子,太后一贯是放着但从来不吃的。
太后也是有讲究的好不好。从来妃嫔们奉承
她,赶着替她端茶倒水也罢,她还能笑受,最烦的是有一批没眼色的,居然伸手碰她的食物。
最常见的就是剥了莲子柚子等物来送给太后,尤其是剥莲子,因其伤指甲,她们就故意剥这难的,格外来卖好。
可太后一见到她们染着朱红蔻丹的长指甲,雪白傅粉的玉手,心里就腻歪坏了。
就这,手上香料脂粉蔻丹五毒俱全,还碰哀家的食物!
所以夸赞是夸得,可从来不吃。反正妃嫔们献上就走,不会盯着太后吃,其实也不在乎太后吃不吃,只为了表态而已。
可今日,太后亲眼见着贵妃仔仔细细洗了半刻手,又用细棉布将手擦得干爽,这才细细给自己剥了橘子,还小心的尽量不碰到橘子瓣,只剥皮。
太后便用了两口。
然后对她招手:“贵妃过来坐。”
高静姝沉浸在大boss叫我的紧张中,走过去坐在太后榻下的绣墩上。
太后却伸手托起她的双手:“不染指甲就算了,怎么还将从前留的水葱似的指甲都剪了?可惜了的。”
后宫女子可是分外珍惜自己指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