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具有几分疑虑。须臾,那内侍已经上前,高呼着陛下口谕。他们不暇多想,慌忙行礼,垂首听宣。
“陛下口谕,命辛大人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这……辛弃疾领旨,觑着这传旨太监的脸色,试探着问:“不知陛下此番急召,所为何事?”
内侍是个机灵人,难得的是心性纯正,听了水镜的讲述,对辛弃疾早生出几分敬佩,当下便笑道:“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只是小人看着陛下神色焦急,这不,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公公稍待,且用杯茶水,待我换件外袍再入宫面圣,不置可否。”
“当然,当然。”内侍满口答应。
辛弃疾颔首谢过,令人引着他们去前厅歇息了。陈亮扬着脖子,确定人走远后便回过头来,有些焦急地说道:
“幼安兄,陛下此次传召,也不知是福是祸。莫非是看了这词中影射,心生恼怒?”
他并非杞人忧天,虽然宋朝的文字狱没有后来明清两朝那样恐怖,但没有皇帝愿意被指着鼻子骂,这也是文人写诗作词多用典故的原因之一。
辛弃疾微一沉吟,开口道:“陛下是圣明之君,应当不会如此。我先入宫看看,再思应对。”
他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没有明说,如果是,陛下听了楚姑娘的讲述,再燃壮心,那该有多好。
【四十三年间,他有近二十年被闲置,而被任用的那二十多年,又有差不多三十七次调动。他有军事之才,朝廷非让他在内政上消磨;他在内政上屡有功绩,却又被权贵弹劾。这把铁剑,就这样时而被烧红捶打,时而又被掷入寒水之中。
按理说,宋孝宗赵眘是最有望帮南宋、帮辛弃疾实现愿望的人。他是赵匡胤的后代,不像高宗赵构那样懦弱又摆烂,早年还组织过隆兴北伐。】
南宋。
听到自己名字的赵眘不由得一愣,水镜不是,要骂他吧?
北宋。
赵匡胤冷哼一声:“还知道北伐。”
要不然他这个祖宗就要被气死了!
不对……等等!赵匡胤的后代,这大宋的后世之君,哪个不是他的后代,也值得单独一说?难道……有人篡位?!赵匡胤眼神一凝,他兄弟不多,若当真有心篡位……他猛然抬头,审视的目光锁定一旁的赵光义。
赵光义被他看得心脏直跳,几乎一瞬间觉得自己的龌龊心思无所遁形。强行镇定下来,他赶紧举手表忠心:
“皇兄您别看我啊,臣弟对您可是忠心耿耿,您怎么一下子就怀疑到臣弟的身上了?说不定是后朝的事呢!”
赵匡胤怀疑地看着他,赵光义半点不怵,硬着头皮和他对视。赵匡胤放下心来:“谅你也不敢。”
话是这么说,却到底是存了几分疑虑。
【但由于主将之间互相倾轧,北伐最终失败了,又与金朝签订隆兴和议,主和派重又占据上风。辛弃疾很坚定,上书皇帝并当时的宰相,客观分析宋金局势,制定了详细的战略计划,鼓舞斗志,坚定他们的必胜信念。嗯……听起来有点像《论持久战》?】
人才啊!人才啊!
秦皇汉武等人盯着水镜,恨不得穿越到宋朝把人给抢过来。
【然而宋孝宗壮心已失,对此的表示是已阅不回。辛弃疾对此非常郁闷,却也无计可施。不过宋孝宗也没有彻底摆烂,他开始专攻内政,将辛弃疾派到地方。君王的态度会影响朝臣,于是朝野主和的论调又甚嚣尘上了。
辛弃疾在地方干得不错,可是心中到底不平,他忘不掉扬州路上的烽火。后来孝宗退位,宋宁宗赵扩即位,形势日艰,辛弃疾又被罢官隐居。半生磋磨,他只能再梦中,再回到那吹角连营了。】
楚棠放出那首《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壮烈而又悲愤的词作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感伤。义士弹铗,宝剑悲鸣,为那个“报国欲死无战场”将帅词人悲鸣。
【他的心中放不下的始终是家国天下,所有忧思俱与国运相连。他写《摸鱼儿》,用“君莫舞”告诫朝中奸佞,忧心忡忡的,是“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烟柳斜阳,恰似日薄西山的南宋朝廷。他准确地预见到了危机,却又无能为力。
开禧三年,也就是写完《永遇乐》之后的第二年,朝廷再次急诏辛弃疾,他有心成行,却重病在床,难遵诏令。
公元1207年,秋九月,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老病交加的辛弃疾仿若回光返照一般,用尽全身力气高呼两声“杀贼!杀贼!”溘然长逝。这位词坛的飞将军,只能是词坛之将了。】
楚棠的声音带着叹息,似乎有无尽的怅恨,穿越了时光也没有半分消歇,就这样沉重地响在所有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