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陶渊明写了一首诗,诗里说,伊余何为者,勉励从兹役?一形似有制,素襟不可易。园田日梦想,安得久离析?终怀在归舟,谅哉宜霜柏。
我是为了什么从事这些差役啊?我心里日日夜夜都在怀念田园,我怎么能离开那么久呢?他再一次辞官了。这是他第四次辞官,第五次,就是我们熟知的彭泽县令了。】
杜甫轻叹:“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何不早归?”
王维也是叹息:“五仕五隐,未得出路,陶潜亦是寥落之人。”
刘氏觉得意外:“相公不是对陶先生颇有微词吗?”
王维道:“我并不认同他的人生选择,但先生境遇实在寥落,我只是心有戚戚焉罢了。”
【终南朝四代,陶渊明质拙的诗作没有得到充分认同。唐代,李杜王孟等诗人接受了他的桃花源理想,却并未完全接受他的人生选择,王维、杜甫都对陶渊明进行了一定批评。
但我想这是时代使然,在大唐那样一个昂扬的盛世,每个人都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归隐田园在盛唐是不可想象的,“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如王孟这样的田园诗派翘楚,都有仕进之心。
但王维等人到底是发现了陶渊明,及至宋代,在那个以平淡为美的时代,陶渊明的地位急剧上升,几乎可与杜甫比肩,陶渊明,也成了古今隐逸诗人之宗。他的人格、他的桃花源理想、他的豪华落尽见真淳的诗风,影响了一代代文人,千载之下,如缕不绝。】
咸阳。
嬴政心中微怔:盛世者,文昌武治,百姓乐业,四夷咸服。那唐朝到底是有多强盛,才会被后代称作盛世,以至于让楚棠不经意提起,都那样理所当然,甚至暗含神往?
未央宫。
刘彻也有点酸:唐是汉后面的朝代,竟然在后世得了个盛世的称号,那岂不是说汉不如唐?汉武陛下有些微妙的不平衡了,比不过秦始皇就算了,怎么后面的朝代也比不上?
比起秦皇汉武的各有所思,大明宫中的贞观君臣就高兴多了。
“天佑大唐,天佑陛下,我朝在后世仍有盛世之称!”
有官员喜形于色的赞道,话音刚落,一道略显冷利的声音就开始反驳:
“天如何佑得?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以百姓为先,励精图治,才有盛世之期,难道我朝有成就,都是天赐的不成?”
那人想要争辩,一看,是素来刚直冷静的魏征魏大夫,默默闭上嘴。
李世民将臣子的官司看在眼里,朗笑着接话道:“魏卿说得是,所谓盛世,须是百姓乐业,关河宁定,无内忧,无外患。大唐虽定,犹有不及,朕德薄年少,尚需诸位大人勠力同心,方能实现后世之期,缔造一个盛世大唐。”
众臣俱是感受到这番话里的恳切与期许,纷纷拱手下拜:“愿助陛下共建盛世大唐!”
刚刚叹息完的王维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后世,好像还挺有名的?
杜甫则是面露激动:水镜说杜李王孟,那个李一定是李太白!自己与太白兄并称了!!
【还是回到王维的论陶诗,“陶潜任天真,其性颇耽酒。”以诗心见诗心,王维确实入木三分。
“任真”是陶渊明的品质,一方面是热爱自然,一方面是拒绝一切虚伪矫饰。陶渊明的归隐固然是如他自己所说的“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但也有对道德人格的坚守。】
【归隐之后的陶渊明生活实在潦倒,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士大夫在种田上有多高的天赋呢?所以他的现状是“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甚至,有时候他还要出去乞食。】
水镜上放出了他的《乞食》诗,颜延之抬眼去看:“行行至斯里,叩门拙言辞。主人解余意,遗赠岂虚来……”
他念不下去了,他想说兄长你受苦了,却在看到对方淡然的神色时将话咽了回去,即使惶惶如丧家之犬,兄长仍然心有持守,世俗苦楚,于他似乎无有挂碍。
北宋。
苏轼也在读水镜上的诗,即使他早已默诵于心许多遍:
“……谈谐终日夕,觞至辄倾杯。情欣新知欢,言咏遂赋诗……乞食之事对士人来说不可谓不窘迫,然而先生在主家馈赠时候便能放下挂碍,与之言谈终日,饮酒赋诗,欣欣然似有遇知交之意,可知先生之心,安平和乐。”
苏辙道:“当日吴均曾有‘望峰息心’之句,靖节先生之和乐,是因他对经纶事物已然息心,故而安贫乐道,而我等后人,便是望先生而息心吧!”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他并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孔子说,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以。于是陶渊明以诗明志,“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他确实是圣人之徒。
回到最初的问题,陶渊明的选择归隐,是否体现了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答案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