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山坳,耙子岭,傍昏时分细雨如麻。
破旧的茅屋阴暗逼仄,空气中透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我坐在废旧的铁皮轮椅上,坐在炉边,望着柴火发呆。
咕嘟咕嘟——
砂锅里炖的安胎药,顶着盖子涌出。
“哎呦!”
奶奶重重的一巴掌,抽在我的后脑勺,并迅速掀开砂锅的盖子,用小勺搅合着。
她皴皱能夹死苍蝇的老脸,恶狠狠的瞪着我,“你个挨千刀、砍脑壳的短命鬼!””
“再让药洒出一滴,我割你的耳朵煎药吃!”
我早习惯了家里的打骂,低着头,默不作声的搅着砂锅。
据说,我是大雪天,被奶奶在门口捡到的。
从我记事开始,两条腿就不能动弹。
大概我的亲生父母,因我是残疾,才会将我遗弃。
奶奶一家收养我,并不是因为善心,而是为了‘养子冲煞’。
村里的半仙瞎子说,奶奶家煞气太重,得养一个孩子冲去煞气,自家才能添丁。
奶奶捡到我,取名叫李冲煞。
从记事开始,家里的活就全交给我做。
做饭、扫地、喂猪、清粪、做针线活。。。。。。
我像是个不用烧油的廉价机器,在这个破败的小家里连轴转着。
一个做不好,非打即骂。
腐朽的日子里,我像是一棵树根朽烂的树,看似活着,实则在熬尽无味的阳寿。
好在闲暇时,我能去隔壁瞎子爷爷家里,听他讲算命时,遇到的奇诡异事。
破庙的野狐、长出爪子和牙齿的活尸、拜仙的老鼠、穿人皮的美女蛇。。。。。。
我听得如痴如醉,央求着瞎子爷爷,教我通鬼神、断命理、测风水的本事。
瞎子爷爷一个人孤独,也乐得教我。
从识字开始,我学金篆玉函、易经、黄帝内经等,一学就是整十年。
两年前,瞎子爷爷去世了,我哭得死去活来。
他半生眼盲,却给我的人生带来了唯一的光。
奶奶和我爹,却在瞎子爷爷的葬礼上骂骂咧咧。
他们养了我十几年,并不见家里添丁,觉得是瞎子爷爷骗了他们。
被厚厚纱帐挡着的木床上,传出嗲声嗲气的声音,“娘,郎中来了没有?”
门外,穿着蓑衣的老郎中进门。
奶奶满脸堆笑,接过郎中的蓑衣,“您可来了。”
床上,伸出一张粗糙的大手,柔声说:“大夫,您快给我看看。”
老郎中平稳下气息,伸出手把脉,不多时拱了拱手,“是喜脉。”
“老太太,恭喜你家又添新丁。”
奶奶惊喜得老脸通红,“真的!?”
“千真万确。”
老郎中捋着胡须,“我行医几十年,诊脉从没错过。”
床帐掀开,我爹扶着鼓囊囊的肚子,艰难的坐起,激动得额头青筋暴起,眼珠子通红。
“有了!我李家有后了!”
我爹的声音,像是被掐着嗓子的公鸡,不阴不阳,不男不女。
老郎中登时吓得煞白,吓得妈呀一声,狼狈从椅子上滚落。
“妖。。。。。。妖怪!”
老郎中连蓑衣都顾不上拿,连滚带爬的冲入雨幕中。
奶奶老泪纵横,双手合十,朝着香堂上的神位磕头。
“谢谢观音菩萨,让我李家有后!”
我爹一脸的‘妩媚’,躺在床上,用小梳子打理着连鬓络腮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