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桃红一脸好奇地问朱娘子,“你们又在吵什么?”
朱娘子瞧见人已经追不回来,只得叹了一口气,坐在他们的板车上,“正好捎我一路,这一天走得倒是累得不行。”
她也没瞒着林桃红,“你们也看出来了,我俩原先就认识。”
她看了看林春燕和王英娘,“差不多就是你们两个这样的年纪,我们俩是一个村的,比别人家玩得都要好上几分。”
月亮正在一点点地往上爬,外出吃东西的人慢慢踱着步往回走,朱娘子的声音里也带了些追忆。
“那时候我们村子里出了个点茶的娘子,教我们这些小娘子点茶赚个手艺钱,我们俩就一块儿去学。”
可惜绮文姐长得漂亮,才学了没多长时间,就被勾栏里的一婆子看中,同她家里人说了说,用了三贯钱就把她买走了。
那时候绮文姐心里完全憧憬着对将来赚钱的念头,还撺掇着朱娘子也跟着一块去,“那妈妈可是说了,一个月就能挣好几贯钱,咱们学着点茶也不知道学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师。”
朱娘子长得没绮文姐好看,有些自卑地摇摇头,“可是师父说了,这手艺要是学好了,每个月都能挣上一两贯钱,已经够我花了。”
绮文姐指了自个身上的衣料,“光这件衣裳就要七八百个大钱,一个月挣上一两贯钱哪里够花。”
两个人都不理解对方,慢慢地也就渐行渐远。
朱娘子总觉得绮文姐会过得很好,她长得那样好看,又跟着那妈妈学了唱曲跳舞,手里怎么也会攒下些钱来。
等到老了以后,她自个儿就能把赎身的银钱拿出来,或者嫁了人,或者身边买个丫鬟养老送终,攥着银钱怎么过得都好。
不过显然是她想多了,这一晃将近快二十年过去,她成了清风楼的掌柜,绮文姐因为年老色衰,被妈妈转手卖给了行商做外室。
朱娘子头次知道的时候,差点被这消息给震惊到,左思右想还是去找了这绮文姐,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手里是一点钱也没攒住。
林桃红也好奇,“那这么些个钱都去了哪里?”
“有些都被她花了,你别瞧她现在头上戴着那一丈红,原先当头牌的时候,头上的花全部都是牡丹姚紫,要不就带些珍珠钗子。”
朱娘子想着如今两个人的境遇,也不由唏嘘起来,“剩下大部分都被她爹娘要走了,补贴给了她家那几个兄弟。”
朱娘子一开始的时候也劝过绮文姐不要这么做,不过那时候他们人都还小,绮文姐把她爹娘的那套说辞拿出来,“要不是他们把我卖了,我哪里能过上如今这样的好日子,再说我又不是把钱给别人,那都是我亲兄弟,以后都会给我撑腰的。”
时过境迁,她任劳任怨地在勾栏院里当了那么些年的头牌,家里的房子田地买了不少,几个兄弟也都娶妻生子,虽然不能和王员外他们那样的大地主比肩,可也是周围出了名的乡绅人家。
只是绮文姐以为的感激涕零并没有发生,等她一日比一日衰老,挣的钱不够多的时候,等待她的先是抱怨咒骂,再就是不闻不问。
“瞧这也是个糊涂人。”张大娘摇头叹气。
“当然是个糊涂人了,你当她为什么要去香水行里唱曲?”
王英娘也被绮文姐的事触动到,开口说,“难不成是想多赚些体己银子?”
“她要有这念头,就不会连身边的丫鬟也保不住,要不是那行商对她有几分意思,主动将那丫鬟给她买了下来,主仆二人早就天各一方了。”朱娘子的话里又是痛惜又是生气,“她去唱曲自然是给她那几个兄弟挣钱,好让她爹娘兄弟同她多说上两句话。”
因着是一个村子的,朱娘子对她的情况摸得透透的,原来是不想管的,可到底念着年少的情分,骂过那绮文姐几句。
林春燕不用问,也知道朱娘子根本骂不醒绮文姐。
她的全部精神寄托都在爹娘身上,哪怕知道是不对的,可为了让他们重新看重自己也好,对她露个笑脸也好,这绮文姐都会拼了命地多挣钱。
朱娘子到了地方就下了车,叮嘱他们回去路上要小心些,“明儿个咱们在铺子里见。”
回去之后,他们娘几个还在说那绮文姐,林桃红和张大娘都不能理解,“既然她娘家那样不好,她自个儿也明白,怎么就非要一直讨好他们?”
“就是,要是我的话,早和他们撕破脸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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