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县令边听边抚着胡子迭声称赞。
方才听里正说,想出新式肥的居然是个村妇,心里不禁嘀咕: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想得出提高作物产量的方法,这不是瞎胡闹么!
此时此刻,他倒是一扫原先的轻视慢待。
哪怕她说的这些,让从小不碰农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周志海听得不是太懂,但就凭她家田里的庄稼长势最好,且今夏的水稻亩产确实增加了一石半,就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极了!
写下来!
她说的一二三点统统写下来!
本季度的奏折终于不用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想内容了,现成内容不就在此?
周县令按捺着内心的狂喜,让随行书吏赶紧拿出文房四宝,把徐茵说的这些一五一十记载下来。
当然,他不会说是要作为政绩写入奏折呈给陛下,而是说其他地方的百姓,还不知道这些方法,得告诉他们,并派人去教他们,让他们也能种出增产的粮食、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里正顺着县令的话,拍了好大一通马屁。
这时,崔孟瑾回来了。
他给大豆地施完肥,就山上去了,砍了一捆柴、打了一篓猪草,发现了一丛躲在荆棘灌木里的山茱萸。
想起狗蛋几个送来的山茱萸媳妇儿很喜欢,说要是多的话,还能泡药酒,他这次就费了点工夫,拿柴刀把荆棘灌丛拨开,把整一丛山茱萸都摘了回来。
见家里有客人,他就把柴火、猪草卸到柴房,先陪媳妇儿招呼客人。
县令了却一桩心事,心情大好,喝着山野菊花茶,品尝着野果片、桂花糕,饶富兴致地和徐茵两口子拉起了家常。
得知她家养的猪,不是寻常的家猪,竟然是山里捉的野猪,震惊了。
“野猪?那物不是凶猛得很吗?竟然还能家养?”
“回大人,是野猪崽,不是成年野猪。”徐茵说道,“好比鸡鸭崽从小丢失,长在深山,生活习性也会向山鸡、野鸭靠拢。野猪崽从小养在家里,慢慢的就能适应家养的生活了。”
县令恍然大悟,忙示意书吏把这个也记下来。
而后,他好奇地跟着崔孟瑾到后院参观野猪生活的环境。
别说,除了长得不太像,别的还真跟家猪没两样。
环顾崔家后院一圈,他发现了好几处与寻常人家不一样的地方:譬如茅厕里没有臭味的马桶、譬如盖着石板、用杜鹃花美观的化粪池,再譬如取用方便的堆肥池……
“记下来!都给本官记下来!”
每看到一处,周县令就让书吏记下来。
这一条条的全是政绩呀!
这趟乡下之行来得太值了!
简直就是送他上青云的阶梯啊!
周县令赶着回去润笔,没有留下吃饭。
再说,他不认为乡下能拿得出什么好酒好菜招待他。
不过临走前,他当着里正的面,赏了崔孟瑾两夫妻五十两银子。
他没打算把想出新式沤肥法的农妇报上去,而是根据崔孟瑾两口子说的这些种地技巧、养殖方法,假装是通过走访辖内百姓总结出的心得体会,好让陛下看到他勤政爱民、不辞辛苦的一面。
他自诩还算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可就是没人赏识他。
这次,他要靠自己的努力,获得陛下青睐。
在他看来,拿五十两问一对乡下穷夫妻买下这份奏折内容,属实宽宏大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