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就在赤玛伦话音刚落的时候,在这议会厅堂之外,骤然响起了一阵刀剑出鞘和甲胄震动的声响。
仿佛正要紧随着赤玛伦的话语,将在场中反对她此等举动的人给当场斩杀。
她端坐于上首。
在她身旁,尚且年幼的赞普显然还不能理解母亲的这句话,到底带给了他的臣子以多大的威胁,以至于有很短的一瞬,就连曾经效力于松赞干布麾下的芒协安巴都觉得,她才要更像是个赞普。
也唯有掌权人能拿出这等强硬的态度和有序的安排,才能让危难当头的卫藏四如,彻底变成铁板一块。
他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随同其他人一起叩首回礼:“我等——谨遵王太妃之命。”
他们不敢再有反对之言了。
将军权交给一个更为果决而聪慧的人,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谁让他们更不愿意被武周的兵马攻入家族领地。
何况……
“他们愿意听从我的安排,也未必全是因为我今日的表现。”赤玛伦松开了儿子的手,走到了窗前,看着那些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并未因为今日的“旗开得胜”而露出喜色。
“他们只是暂时不希望在他们当中再出现一个禄东赞了,你说是吗,父亲?”
被留在此地的扎西德心中一阵五味杂陈。
在刚刚获知芒松芒赞死讯的时候,他虽然惊异于女儿敢做出弑君的举动,却也还觉得,是自己该当执掌风云的时候了。
却何曾料到,今日大权在握的人确实归属于没庐氏,却不是他扎西德,而是赤玛伦。
他叹了口气:“你说得不错。他们不希望有第二个禄东赞。可……”
眼见其他无关紧要的人都已退了下去,扎西德目光中的思量之色一闪而过,沉声问道:“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赤玛伦:“你说吧。”
扎西德问道:“我听说,中原那边会有二圣临朝,也是因为当时的皇帝曾经被大臣越权政务,那你呢?”
她会不会也像是那位改朝换代的武周皇帝一般,不满足于只做天皇身边的天后,未来天子的母亲,干脆以更为正式的上位者名号,来亲自主持藏巴大权呢?
她毫不介意于提起那块碑铭之上的檄文,让人重新记起上头对于悉勃野家族来历的嘲讽,也毫不犹豫地将神坛礼器都给先斩后奏地熔炼作了兵器,会不会——
也是在为了这一步而做准备呢?
这问问题问出后,赤玛伦站在窗口,有好一阵的沉默。
直到扎西德以为她不会给出一个答案的时候,才听到她说道:“我没有这个机会。就算有东女国在侧,就算曾经被藏巴吞并的苏毗也有女国,但自松赞干布整顿六如至今,也不过才只有三十多年,文字与法令的影响依然深入人心。”
“若是我没有父亲和没庐氏家族的支持,若是我没有赤都这个儿子,哪怕我有力挽狂澜之能,我也势必会被驱赶下台。眼下大敌当前,我更不会因为看到旁人能这么做,我就去这么做,直接给敌军敞开对着藏原腹地的大门。”
她说话间,仰头看向了逻些城之上的天穹。
扎西德看不见她的神情,却听到了一声叹息:“有些时候,我真羡慕一些应运而生之人。”
松赞干布是这样的人。
武周的皇帝是这样的人。
但那又如何呢?
她也……不会轻易认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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