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连忙皱起了一张脸:“臣若是有这样的胆子,只怕早已能有机会走上朝堂了,何至于需要用这种方式谋求一条前路。”
“当然,我不是说您少了上位者尊严,只是您并未在朝中任职,我便不算是在随意和京官往来……”
他的声音说到这里略微低了下去。
武旭轮扯了扯嘴角:“行了,你也不必多说了。天子七庙事关皇室威严,你将其提出总也是一片忠心。只是你想要的这个答案,我暂时不能给你。”
武承嗣刚想问一句这是为何,就见武旭轮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继续说道:“你别多问了,此事我阿娘也还在斟酌,你若是闲来无事,又喜好曲艺,不如多来和我做个伴。”
“听说——你在之前的糊名科举中表现不佳?”
武承嗣哑然,不知武旭轮是怎么将事情给掰扯到这边来的。
但还不等他给出个应答,就已听到武旭轮喜滋滋地说道:“那敢情好,我这人不学无术惯了,若是抓个本事太大的人和我一起不干正事,我还要觉得心中愧疚,现在便不必有这等顾虑了。”
武承嗣:“……”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他该庆幸,自己能因此得到武旭轮的青眼,还是应该觉得郁闷,那居然是因为这个相当具有嘲讽力的理由。
可想到他还需要和武旭轮之间处好关系,以便谋求更多的东西,他便快速恢复了面上的平静。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有个随从快步自外间走来,停在了武旭轮的身边,低声在他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可惜这声音压得太低,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个“李”字,还有什么“有客”之类的话。
当那随从退下去的时候,武承嗣发觉,武旭轮脸上的神情好像比之前要松弛几分。
甚至随即就见他举起了面前的茶盏,朝着他示意了一下,“算起来,我还该谢谢你呢?”
武承嗣一头雾水,不知这个谢谢到底是从何而来。
直到他和武三思等人重新碰了头,又让人小心地留神武旭轮的行踪,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几日之间,想方设法找上武旭轮的,并不仅仅是他们,还有一些和朝堂看似无关又实则有关的人。
比如陇西李氏的一个旁支子弟,平日里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饮酒听曲,与武旭轮碰上后便自然而然地上前搭讪。
但他既是出自陇西李氏,便当然不只是和武旭轮讨论什么风花雪月问题的。
武旭轮对此避而不谈,武承嗣却能从他的态度之中看出,他似乎是对那头有些困扰,却不知是碍于何种缘故,并未直接将人给驱赶离开。
为此他不惜换了一种方式来避开麻烦,那就是让自己有个同行之人,还是能有效阻挡访客的同行之人。
武承嗣也终于在接连大半个月的陪同皇子听戏中,听武旭轮嘴快说漏了一件事。
他说,朝臣对于太庙之事有些争议,让母亲很觉为难。
毕竟,有些事情,不是光靠着杀人就能解决的。
“不是光靠着杀人就能解决……你说这算是什么意思?”武承嗣朝着另外两人发问。
却只得到了武三思让他继续和武旭轮相处的回答。
但次日武承嗣却没能跟武旭轮一起,将之前那出只听了一半的戏曲给听完。
他刚到了平日里两人碰面的地方,就从武旭轮留在此地的随从那里得到了个消息。
今日武旭轮是肯定来不了了,因为……
许敬宗病重,圣神皇帝为显示对这位老臣的殊荣,亲自带人登门看望。
可再如何有陛下的探视,对于一个确实已到风烛残年,也已将近油尽灯枯之时的人来说,他也决计没有办法因此疾病痊愈,重获新生,最多就是能够在回光返照之时,和皇帝陛下再说几句话罢了。
武曌看着面前的这位长者。
想到他在废王立武之时的站队,想到他在获知先帝意图除掉长孙无忌后的表现,想到他在随后对于她这位天后提供的不少支持,她便觉恍惚之间的时间流逝,真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现在又将少掉一个人,曾经见证李唐从生到死的全部历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