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早前潜中收集的线索信报,也无疑在此时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阿史德温傅因突厥崛起的希望,选择了不听从父亲的安排,而是和元珍一起投效到骨咄禄的麾下,在此时于单于都护府中隐藏了行踪、奔走联络,也在狄仁杰展开行动的时候,被飞快地抓获,押送到了都护府的临时府衙之内。
若是阿史德氏还作为东。突厥的领袖,他便合该是接替契骨的继承人,虽是少了几分主见,却并非全无本事。
这便不难让他在被押解到狄仁杰面前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若唐军只是想要稳定边境的话,完全不必做出这样的举动。
与其说他们是在清除边境的不安全因素,还不如说,他们是在阻止单于都护府境内的突厥人能够前去给骨咄禄和元珍报信!
阿史德温傅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现在完全无法确定,唐军这边对于他们的计划到底知道多少,又对他们的行踪知道多少了。
在他都被擒获的时候,只怕更没人来得及前去诺真水报信了。
糟了!
按照他先前所见的军容仪仗,再加上自数年前他们就已听闻过的安定公主威名……
“你应该猜到了,”身居上首的狄仁杰开口说道,印证了他的猜测,“安定公主不是去漠北的,而是去找你们麻烦的,你若不想让阿史德氏自此灭绝的话,还是在现在老实一点跟我配合为好。”
“此次大唐皇子被擒受辱,绝不可能轻拿轻放,势必要让草原各部付出血的代价。但单于都护府乃是你父亲亲自前往长安所请,才有了改名成今日的变化,难道大唐真想让你等亡国灭种,自此再无突厥人在此地繁衍吗?”
“若真如此的话,那还叫什么单于都护呢?”
阿史德温傅没有答话。或者说,他已经被这一番突如其来的变化彻底打乱了阵脚,也一时之间不知道,在刚刚沦为阶下囚的时候,他到底应该说些什么为好。
但好像,狄仁杰下令拿人之时异常果决,甚至很有一番毫无转圜余地的杀机毕露,现在却并没有那般咄咄逼人。
“你不必急着给我一个答案。等叛军头颅送到边境之时再说吧。”
狄仁杰话说到此,便再没跟他继续攀谈的想法,直接朝着门外而去。
安定公主既到,也下达了对单于都护府境内予以整饬的命令,他留守后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没这个工夫在现在还同一个阿史德温傅多加牵扯。
对方是否愿意改一改阖族被血洗的命运,为唐军所用,对于狄仁杰来说也没那么要紧。
反正当先一步要做的绝不是招抚,而是杀伐。
只有足够的鲜血,才能唤醒这些边境胡人对于大唐的恐惧!
只是,还没等他走出屋门,他就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了一句犹豫之中的发问:“你就如此确定,在这漠北战局中,大唐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狄仁杰站定在了原地,从容答道:“我确定。就凭,她是镇国安定公主。”
这就是她戎马十年给士卒的信心,也给大唐的信心。
这条曾经由唐军追逐袭杀薛延陀而走的路,在她此时率兵北上的时候,也自然是一条坦途。
在此行作战的兵马中,也有一部分人并不隶属于大唐府兵的管制,发挥着格外特殊的作用。
辽东以赵文振为首的斥候并不仅仅是负责着矿脉的勘探找寻,也在继续着斥候的培养。
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加入了庞飞鸢的征战队伍之中,还有一部分精锐始终归在安定公主的亲卫中,在大军越过白道川时,已先一步踏入了阴山地界。
要说阿史德元珍此人,倒也很对得起他在大唐为官数年的履历。他对于中原的种种事宜,都有着一番相当深入的了解。
哪怕驻兵于诺真水,能够随时观望碛口的情况,他也并未忽略掉阴山之上的情况,为了防止有人自后方偷袭,便在此地设置了诸多哨探。
可这些就连起兵反唐,都是在李贤出征之时临时做出决定的人,又怎么可能比起李清月的这些部将更为精通斥候之道。
散布于山中的岗哨几乎是在阿史德元珍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已陆续为唐军所掌握。
而随后,便是唐军越过阴山隘口朝着前方行进的脚步,将那些曾经因突厥人在此地活动而留下的脚印,给一个个掩盖了过去。